周四
司璇才在家里跟谢景濯蹲了两天就受不了自己这样堕落的咸鱼生活,加上今天是谢景濯生日,为了给晚上的惊喜保留足够的神秘感,她决定暂时先跟某人分开一会儿,去学校上上课。
于是大清早她就从谢景濯的床上溜下来了,偷偷摸摸把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全都转移到自己原先的客房,换了件适合晚上穿的裙子又化了个全妆,然后让陈叔准备送她去上学。
谢景濯直到司璇快吃完早餐才迷迷瞪瞪地揉着头发从楼上下来,落座时隔着餐桌俯身吻了吻她,才发现他家宝贝今天有些不一样。
一时间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不少,他抬手擦掉自己唇上鲜艳的红色唇膏,用冰凉的玻璃杯贴了贴自己的侧脸,开口问:“你今天要去上学?”
“唔……”司璇执行得正顺利的计划被他的早起打乱,也只能偷偷在心里叹口气,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几天没碰琴,我怕自己手生了,所以从今天开始就重新回学校吧,毕竟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正常学习。”
谢景濯点点头,倒也看不出特别失落的神色,只问:“那你晚上回来住吗?”
司璇在他的视线移上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谢景濯现在这副样子非常像某种大型的犬科动物:柔软的浅色头发耷拉在眉眼前,括开温和的香槟色光晕,那双桃花眸因为困倦微微泛红,还是湿漉漉的,简直让人想伸手揉一把。
而事实上司璇也这么做了,伸手拨开他眼前的碎发后,把手上的餐巾纸叠成一小条贴在他的额头上,然后隔着那层干燥柔软的触感亲了他一下。
谢景濯没太反应过来,手上还端着那只玻璃杯,等额头上的纸巾拿走后,司璇的话音也落在他耳畔:“晚上我们先一起在外面吃晚饭,然后再回家,可以吗?”
“好。”他应。
“餐厅的地址我到时候发给你,大概五点半左右过去,”司璇说到这儿顿了顿,轻软的嗓音不自觉低下去,“还有就是……我希望你到时候能穿得正式一点,mr. arth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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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虽然一大早就出了门,但为了敲定晚餐的事情,到学校时已经是十一点,只赶得及后半天的校交响乐团排练。
为了迎接六月份的校庆,大三学生的课表有了很大的变动,几乎把每天下午的时间都空了出来,用以练习晚会上安排的表演曲目。
而校交响乐团也从原先较小型的双管编制扩张为三管编制,人数翻了将近一倍,几乎全体大三学生都要参与其中,少部分人数不足的乐器才由大一大二的优秀学生进行填补。
于是在司璇抵达音乐厅时,舞台上的演奏席几乎已经坐满了,加上学校鼓励没课的学生前来旁听,观众席上也黑压压的一片,不下百人。
整个申音现在很难找出没听说过司璇名号的人,所以当她带着自己的大提琴从门口进来,一步步走上舞台的时候,混响效果绝佳的音乐厅内有一瞬间沸腾的沉默。
不是没人想得到她还会再回学校上课,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第一节 就出现在这样让人窒息的众目睽睽之下。
但更让人惊异的是她今天的穿着打扮。
司璇平时在校内很少化妆,大多是简单的上衣搭配牛仔裤,省时且方便。但仅仅靠这样不多修饰的素颜,她都能稳稳坐上人们心目中隐形的校花榜榜首,就更别说今天还特意穿得十分正式。
那条合身的酒红色裙子过膝,其下露出的纤细小腿笔直修长,在灯光下被映成耀眼的瓷白色,高跟鞋是谢景濯送她的那双,在裙摆浪花般的滚动下泛着着粼粼的亮光,更烘托出她脚踝那块骨骼的精巧秀气。
至于她的五官向来是无可挑剔的,鸦羽红唇,鼻梁高挺,目光流动间都是极致纯粹的美好,不妖不媚,只是偶尔因为精致无暇到过分,没有表情时便显得难以亲近。
唯一遗憾的是他们猜这件裙子应该是吊带的款式,但司璇偏偏在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除了雪白的皮肤上那一小截线条优美的锁骨,就再也看不见其他地方一分一毫的风光。
观众席上渐渐陷入恍惚,不知道是该惊叹这位校花姐姐的美貌杀人,还是暗啐她带着一身腥的厚颜无耻。
而台上的人和她没少打过照面,在长期的美色洗礼过后有一定的免疫力,女生们大多在静默瞬息后,暗暗磨响了自己的后槽牙。
不过司璇近来的心态调整得非常好,并没有在这些情绪纷呈的视线中感到太多不适,径直走到她大提琴组所在的位置。
三管编制的这一乐器一共有十个席位,台上的演奏者太多,位置安排得很紧凑。在观众席上看起来,只有最外侧的首席才能拥有清晰的视野,侧后方的其余九个人被其他乐手和乐谱架所遮挡,一定程度上只能作为背景板出现。
宋冉悦向来很刻苦,此时坐在首席的位置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抬起头来交头接耳,等眼角的余光看到司璇星光滚动的鞋面时,落在乐谱间的手指顿了顿,紧接着又继续往下翻。
司璇见状笑了笑,仅出于礼貌,一边开口:“抱歉,我需要借过一下。”
宋冉悦的后脊微僵,把手上的大提琴往后挪了挪,让出自己面前的过道。
司璇轻说了声“谢谢”,在里边的位置坐下。
身前身后那半顷因为两人的这一照面而引发屏息在她落座后总算解除,四面八方涌来短而急促的窃窃私语,大多是气音发声,可以轻飘飘地浮起来,燥意挠人。
……
下午一点半,排练正式开始。
宋冉悦的大提琴拉得很不错,音准很好,音色也足够柔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担任首席的经验不够丰富,才上任第四天,仍然难以把握在指挥和大提琴部之间交流的尺度,也没有足够的敏锐度和气场领导身后的整个团队。
与之相反的是司璇从大一开始就是她们这个年级段大提琴表演专业的尖子生,即便当时不在校交响乐团,没有所谓首席的称谓,和成员之间的交流也自然顺畅得如同呼吸。
于是就听朱瑞在台上几次难耐地叫停这支berlioz的《幻想交响曲》并点名宋冉悦:
“冉悦啊,你拉得舒展一点,音色要送出来!现在你是大提琴首席,不能不知不觉就被司璇的节奏带走了,现在是她配合你不是你配合她——”
“冉悦冉悦,刚刚远安已经把高潮带起来了,你跟他的配合可以大胆一点,你们低音是要压阵脚的!司璇明显拉得比你坚实多了,吴菲她们后来只能跟着她走——”
“停停停,冉悦,你刚刚又太急躁,声音跳出来了,还不如刚才,要不然你下面这遍让司璇先给你打个样,你感觉感觉再来?”
“……”
朱瑞这句话落下,虽然已经尽力有所保留,但里面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宋冉悦没办法担任首席。
身下的首席座位只让人觉得如坐针毡,那句掌掴一样的话落在脸上也火辣辣的,更别说九十个人发出的不耐烦的啧声和议论。
宋冉悦握弓的手渐渐攥得死紧,纤维笔直的深红色巴西苏木嵌在指节之间,印出失去血色的深痕。
司璇在一旁有点尴尬地放下琴弓,转头瞄了她一眼。
宋冉悦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目光细细密密地扎在曲谱上,嘴唇有些苍白,眼底却又泛起红色。
司璇说不出看到这个画面的感觉,只是默默收回视线。
她自认自己在过程中并没有故意搞破坏对她进行施压的意思,仅仅是在每每宋冉悦后继乏力的时候,她下意识会跟着指挥填补空缺,后面的人听到熟悉的指挥方式,就也很自然地放弃宋冉悦配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