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撩撩头发,伸出手臂,虽然睫毛膏有点糊,可表情依旧无懈可击,跟对方绕着手臂,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张墨白虽然吐空了胃,可也彻底委顿下来。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站起来:“于总!这杯我跟您喝。往后您那要是建完了正式运营,是不是公司就要搬过去?”
老师抱着“你说什么都对”的心态坚定地点头:“对呀对呀!往后咱们就是邻居,来,邻居先熟悉一下。”
边说边满上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
李清一看看她,又看看老师。
这一杯喝得有点勉强,李清一看在眼里。她老板这个年纪,饶是底子再好,基因再优秀,“妇态”也难免有所暴露。
老师的妆容掩去了她操劳的疲态,高跟鞋将她抬到与男人平起平坐的视角,可在一顿持久的酒局后期,小腹的肌肉无意识地松懈,宝蓝色连衣裙在腰部出现横褶,举杯和落座,运作幅度已经较难控制。
第三人接连来敬酒,老师刚要站起应对,李清一抢先一步,把杯举到那人面前。
开席时,她趁头脑清醒,把桌上陌生人的姓氏按照顺序编成顺口溜,翟李王瞿,翟李王瞿,那么此人姓瞿——“瞿老师。”
至于职务,她本来就没记住,此刻叫老师虽并不十分礼貌,但也稳妥。
李清一说:“瞿老师,这杯我来跟您喝。”
老师顺势坐下去。
“噢!小李,你还是大学生吗?”
“我毕业好几年了,瞿老师。”
“你们于总这,真是网罗天下英才。”那人隔着弥漫的尼古丁端详李清一:“清纯气。”
又看向手拄着头半昏迷状态的张墨白:“书卷气。看看,真的是个个有气质,于总啊于总!欢迎你们来,我想把你们全收了……”
“对对对,全收了全收了。”刚才敬过酒的人又附和。
李清一也是强弩之末。
她并不贪酒,喝酒对她来说,除非遇上对心意的人,以酒为交谈助兴。否则每咽一口都是折磨。
喝光这杯酒,她稳住脚步走出包间,想墨白师太一样,靠着包间外墙缓缓。不料猛地推门出来,刚刚张墨白靠过的地方,倚着一个男人。
一惊之下,也没看清是谁,只好按原计划,扭头走去卫生间。
杨劲刚想跟上去,就听到包间里椅子挪动的声音。十一点已过,局终于要散了。
不和什么时候,大厅已经安静下来。
杨劲记得他靠在包间偷听的时候,演员们还在集体上台谢幕。
李清一去卫生间休整,张墨白完全丧失战斗力,只剩下公司一个年轻小伙子与女老板一道送客。
今天想要公关的人彼此也熟悉,所以告别又是一番勾肩搭背。
杨劲找了个位置,既能直视卫生间出口,又能看见告别寒喧的人。
对方那位中间人留下来,又跟女老板耳语几句,才坐进出租车里。
女老板脸上的微笑假面终于卸下,翻了个垮垮的白眼,几步走回来,一屁股坐在离大门最近的桌旁,掏出手机打电话。
等等接听时,她把两只高跟鞋分别蹬下来,挂在脚尖上,活动脚趾稍事放松。
杨劲听见她说:“老公!女儿睡没?我这才完!这帮孙子!”
杨劲看着她讲电话,看她把头发撩起来,完全拢到一侧胸前,宝蓝色丝质修身连衣裙此刻暴露了她身材的缺陷,但她浑然不觉。
挂断电话,女老板才想起她的兵:“师太呢?师太呢?”
小弟说:“在屋里呢。”
“师主呢?师主呢?”
小弟答:“好像去厕所了。”
“叫过来叫过来。”
小弟替大家鸣不平:“老师!都几点啦?俩小姐姐不要睡觉吗?有什么话明天说呗?”
老板光着脚板站起来:“行行,你先把她俩叫过来,我得先确定你们都安全。”
张墨白被扶出包间,真的是边走边睡着。
李清一强撑着精神,把墨白塞进出租车之前,跟司机复述了一遍墨白家地址,并再三与她确认,有人在楼下接她。
接下来是老师和小弟。老师确实喝多了,也确实表现出史无前例的憨态,明明已经坐进车里,还拉着李清一的手,不肯让司机走,一遍又一遍地对李清一说:“师主,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但是师太了解我,我这人,生意场上再没原则,可我有我的底线,我有我的底线,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