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到二门外的时候, 周容下了车,正巧看到楚寔扶了马车上的季泠下车,两厢见面自然不能不上去说话。
“大伯、大嫂,这是也刚从外回来么?”周容脸上有勉强扯出的笑脸, 可在看到季泠的嘴唇时,却僵在了脸上, 怎么也再笑不出来。
季泠在周容僵住的瞬间, 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 很不自然地用手背掩了掩嘴, 然后恨恨地朝楚寔瞪了过去。
季泠的口脂花了。
成亲十年呐,老夫老妻了, 早该是左手摸右手的感觉了,可楚寔与她居然还那等恩爱, 如何叫周容心里不百般滋味翻腾。
想当初,信誓旦旦要爱她护她一辈子的楚宿, 已经有好些年没再跟她同房过了。哪怕同床而眠, 也是各盖各的被子了。
周容见季泠尴尬自然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转角时她回过头去,却见季泠正一脚踩在楚寔的脚背上, 真的是又娇又横。
踩完之后, 季泠转身潇洒地就走了,楚寔却追在后面,拉住了季泠。
虽然隔得远,周容听不见楚寔说了什么, 可那模样,竟然是楚寔在跟季泠说好话似的。
当初傅三嫁给楚寔时,他们相处的样子周容是见过的。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也是出了名的相敬如宾,可傅三绝不敢踩楚寔,楚寔也绝不会上前赔不是。他们就是很正常的一对儿举案齐眉的夫妻。
那时候就已经让周容黯然魂伤。
如今周容虽然不会再为楚寔而黯然,可做妻子的人,看看别人的妻子,再看看自己,两相对比之下的凄苦却是更叫人心碎。
这让周容不禁想到,当初她爱慕的人却是楚寔呀。如果她不心软、不接受楚宿,就不会有今日之殇了。
亦或者,如果没有季泠的存在,她和楚宿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前方楚寔拉住了季泠,可季泠似乎还在闹。
周容眼见着楚寔又将脚伸了出去,然后季泠又狠狠在上面踩了一下。呵,姿态竟然低到了如此地步?周容皱了皱眉头,她毕竟也是十年没见楚寔了,或者如今的楚太傅早不复当初年少时的傲然了。
季泠又踩了一脚之后,这心头气都还没消,刚才实在是太丢脸了,早在马车里她就阻止过楚寔的,可这人兴致来的时候完全是不管不顾。
“好了,别气了,这一路走回去还会遇到许多人,总要让我替你把花了的口脂擦一擦吧?”楚寔陪着笑道。
季泠闻言这才定住,任由楚寔抬起她的下巴,用她的手绢帮她轻轻地擦拭唇角。
“要不要再抹点儿口脂?”楚寔问,说着话他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季泠腰上的荷包。
“不用不用。”季泠甚是懊恼自己做了这一种山苺甜味儿的口脂,楚寔似乎极是爱吃。
“行,那你先回屋去换件衣裳,我去书房。你整理好了,就来书房陪我如何?”楚寔道。
虽然在外时,季泠已经习惯去楚寔书房了,可如今回了京城,多少人看着呢,上头还有苏太夫人,她就迟疑了,“还是不了吧?母亲若是知道了,定然要说我的。”
楚寔道:“放心吧,她若说你,你说来替我打扫的,书房重地嘛。”
季泠嗔了楚寔一眼,“你可真无赖。”
楚寔捉着转身欲走的季泠的手将她拖回怀中,也不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周容就见季泠又是一副娇羞神色。
两人这般可不就是新婚夫妻才能有的甜蜜么?
蕙兰看出了周容的伤心,这人的日子啊最怕的就是有对比。等回了二房的院子,蕙兰忍不住开解道:“夫人也别往心里去,这许多夫妻啊都是表面光鲜。瞧着太傅的确挺宠那季氏的,可这都多少年了,肚子里一点儿信儿没有,你说这后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经蕙兰这么一提,周容也想了起来,“你是说……”
蕙兰压低了嗓音道:“我觉着吧,这夫妻就是再好,可毕竟都成亲十来年了,好成这样的却从没见过,事有反常必有妖。听说先大夫人是难产去的,就留下了大哥儿那么一个孩子,苏太夫人看得比眼珠子还精贵,你说是不是怕这后面的起什么歪心眼儿呀?”
周容吸了口气,想着苏太夫人素日做事的习惯来,的确是个下得了手的狠人。原本是无稽之谈的事儿,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再加上无穷的想象力,好似就把自己给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