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寔知道季泠脸薄,替她简单说了几句,举手之劳让顾氏不必放在心上,这就彼此别过了。
等走得远了,冯伦才笑话顾氏道:“瞧瞧,东翁可不是你想的那些官员吧?”
顾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死鸭子嘴硬道:“是不一样,可那还不是因为季夫人美色过人。否则还不得被外头的小妖精们给勾了去啊?”
冯伦也不跟顾氏争执,知道此时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坐到黄鹤楼内时,顾氏遥望着鹦鹉洲,心里想的却依旧是楚寔和季泠两人,喃喃地吵着冯伦道:“楚部堂和他夫人可真是恩爱啊。听你说他双亲健在,家中还有子女,怎的也没留季夫人在京中呢?”
冯伦立即就意识到顾氏这也是借题发挥来着。
顾氏道:“你心里一定在说我要是有季夫人那美貌,嗯……对吧?”
冯伦还能说什么,只能讪笑。
却说季泠跟楚寔回到府中都还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你怎么可以跟顾夫人那样说啊?那她会怎样想啊?”
楚寔笑道:“放心吧,她呀以为你真是不舒服,今儿她见着你的时候,你没觉得她一直瞪着你看么?”
季泠眨了眨眼睛,她当时也意识到了。
“知道为什么吗?”楚寔问。
季泠摇摇头。
“估计她那是把你当成我的外室了。”楚寔道。他也着实厉害,不过一点儿蛛丝马迹就将顾夫人的心思给猜透了。
“怎么会?”季泠吃了一惊。
楚寔道:“估计是没想着她嘴里的贤德周到的季夫人居然还生得如此倾城倾国。”
季泠被楚寔给捧笑了,“才不会呢。”
楚寔也没跟季泠争执,知道她的认知是有所误差的。她从没意识到自己究竟生得有多美。
等日后季泠和顾氏熟悉之后,偶然提起这事儿,顾氏说漏了嘴,季泠才知道当日楚寔竟然真的猜对了,心里不由对他对人心的透彻感到吃惊。
不过这会儿季泠却因为被赞得脸红而赶紧换了话题,“表哥,这年已经过了,你是不是还要领军外出?”
楚寔点了点头,“上次虽然灭了义教不少人,但是让他们教主白莲娘子跑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怕过不了多久,又会卷土重来。”
“那些百姓为何就会相信白莲娘子那些无稽之谈呢?”季泠不解地道,什么生死人肉白骨,那都只能是传说,可从没人真的能死而复活。
“因为日子太苦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楚寔叹息。
从京城到湖广的这一路,季泠其实也看到了许多百姓因为灾荒,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朝廷就没有法子解决吗?”
“若我说已经是朽木不可雕也,必须破而后立,阿泠会怎么想?”楚寔问。
季泠睁大了眼睛,因为她隐约听明白了楚寔的暗示。她忽然想到,楚寔如今几乎可以算是湖广的土皇帝了,令出如旨,手上更是握有重兵……她有些艰难地道:“可那毕竟都是朝廷的兵。”
楚寔松了口气,没想到季泠这么快就明白了,也就不用他在费唇舌。“傻孩子,朝廷如今哪儿还有能战的兵?兵都种田去了。”
季泠这可就不懂了,于是楚寔便简单地跟她说了说如今朝廷jūn_duì 的现状,以军饷养着的那些军士疏于操练早就没了锐气,屯田的屯田,被上司调去或者送去给其他达官贵人看门看院的更是不胜枚举。一支队伍里,空额至少占了一半。
“既然知道这些弊端,为何改不了呢?”季泠不解。
“因为一旦要改,就要触动许多人的利益,包括许多外戚,他们是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的。所以只有把他们从位置上掀下来,重新下棋,天下才能太平。”楚寔耐心地解释。
季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阿泠听了不惊讶么?”现在轮到楚寔发问了。
季泠想了想道:“小时候我看到那些官吏横行霸世,也曾想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自然是有德者才能居之。”
楚寔笑道:“却想不到夫人比许多读书人都更通透。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