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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2 / 2)

“当然奇怪。我觉得娘子一点儿也不关心秀才,秀才读书的时候,你也没去嘘寒问暖,也不问问他渴不渴、饿不饿。”小怜道,“娘子再这样下去,秀才迟早要被人抢去的。枉费秀才对你那么好,连别人说你一句都不行。”


季泠总算是猜到为何今早小怜要跑了,而楚寔又说她什么了。可季泠也不怪小怜,楚寔那样的男人无论年少年长似乎对很多姑娘都挺有吸引力的。


而小怜不明白的是,季泠并不在乎谁把楚寔抢了去。


等买了晚点回到院子里,楚寔已经坐在窗下的榻上看书了。他见季泠进门,额头微微有些汗,便很自然地拿了扇子替她摇起来,“天这么热,让小怜去买就行了。”


“我就是喜欢闻那个味儿。”季泠笑嘻嘻地道。


小怜却在旁边噘了噘嘴,哪有让自家男人给自己打扇子的。


晚上凉快下来,季泠开始在院子的倒座里摆弄她的纸浆。楚寔也来帮忙道:“怎么想起做纸了?”


季泠道:“做了拿去卖,也省得秀才你说我是败家娘们儿。”


楚寔笑了起来,“我不过是玩笑话,你就记在心里了?”


季泠摇摇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造纸可是独一份儿呢。表哥,你也用过的呀。”


楚寔没说话。


季泠道:“就是在西安呀,我也给你做过呢……”可是随着脱口而出的话,季泠想起的却是卧云纸在天空翻飞的模样,那是西安郊外的兵乱,那些人闯进了别庄,掀翻了她做的纸。


楚寔拉过季泠的手道:“我可不记得有这种事。明明你当初是为了讨二弟的欢心,才做了卧云纸的。”楚寔的话里酸意都冲天了。


季泠这才从烦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我给你做过的,只是你没能用上。”


“哦,那我得去问问芊眠。”楚寔笑道。


芊眠?季泠想起来了,芊眠如今好好儿地在呢,所以那西安之乱也是她做的梦?


“好了,别弄这些纸了,晚上灯火暗也看不清,你去洗澡吧,我帮你提水。”楚寔道。


季泠因为梦的事儿而心烦所以很顺从地点了点头,她坐在澡盆里时都有些走神,是以也没察觉出楚寔就那么进了净室,等她发现时,只能低呼一声将半张脸都埋到了水下,只拿眼睛瞪着楚寔。


楚寔很无辜地道:“我见你忘了拿大棉巾,所以帮你拿进来。”楚寔举了举手中的东西又道,“要不要我帮你擦澡,阿泠?”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油润的嘶哑,眼睛黑得厉害,黑得仿佛能将万物都吸进去。


季泠怕得厉害,浑身发冷,连澡盆里那热腾腾的水都不能温暖她半分,可她也没有法子。自欺欺人的过了这许久,她以为能和楚寔做一辈子那种同床不同房的夫妻呢,有时候他也吓唬她,可从没向今晚这般,让她意识到他的认真。


楚寔将季泠从水里捞起来一些,果真认真地替她擦起澡来,手脚也并不乱动,只静静地擦着,久得让季泠都渐渐放松了警惕,舒服得快要打瞌睡了。


“好了,起来吧,泡太久手指都皱了。”


挺寻常的一句话,却立即将季泠的瞌睡虫给吓跑了,愣愣地双手环抱着肩膀不敢动也不肯动。


楚寔绕到季泠身前,双手探入水中,轻轻地将她提起来,“水凉了担心着凉。”


刚才的肌肤相触将季泠吓得半死,那指尖接触到的地方,就像火烧一般疼,可楚寔却仿佛毫无所觉,将她提起来之后,转身就去拿了大棉巾展开到季泠的眼前,将她裹了起来。


感觉肌肤重新被布料包裹住,季泠一口气才松了半口,就被楚寔拦腰抱了起来,唬得她赶紧抱住楚寔的脖子。


楚寔轻柔地将季泠放到床榻上,用棉巾把她身上看得见的水滴都擦干了,这才把她的中衣递给她。


季泠已经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一看到衣裳整个人才从一截木头变成了大活人,飞快地钻进被子里穿好了才冒出头来,鼻尖满是汗。


季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楚寔拖鞋上床,将床帘放了下来,这才抬手去也摸了摸季泠的额头,“唔,是有点儿发热,盖上被子捂出汗就好了。”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自己可真傻,楚寔从来就是会读她的心的,她这番做作没有任何意义,索性也放弃了挣扎。


“看书么?”楚寔问。


季泠又眨了眨眼睛,她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快要上刀山下火海了,没想到却峰回路转,她自然立即点头。


书卷握在手中,季泠很努力地想让自己沉下心来,可旁边的楚寔却是将她握在手里,当做书卷一般翻看。


她心里怕得厉害,身体也僵直得厉害,却也没敢挪开楚寔的手。


“怎么看了半晌也没翻页?”楚寔空闲的一只手正托着他的脑袋侧躺在床上,嘴角噙笑地看着季泠。


季泠嗔了楚寔一眼,索性放下书卷。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猎人虽然有耐心,可终究是要射出那致命一箭的。


葛纱帐内,被翻浪涌,季泠对楚寔从来就是没有抵抗力的。尽管身体干灼得好似艳阳下的沙漠,可他总能挖出干砂底的那一点点养命的滋润。


夜太漫长,最可怕的是他还那么有耐心,细致地抚慰她的伤痛,务必要让她也随之而沉沦。


季泠觉得既羞也惭,她的双手紧紧地扣着楚寔的背脊,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死活不肯叫他看到自己的脸,也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丝声响。


可云总要散开,月总要升起。


波浪滔天,小舟倾覆时,季泠在云端,呢喃呓语地轻轻唤了声,“韩令。”


声音那么轻,可分量却那么重,像一柄铁锤般击穿了楚寔的耳膜,震荡在他的脑内。


一切就那么突兀地静止了下来,可季泠却还在余韵里,悠悠荡荡地,半晌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不动的楚寔,“怎么了,表哥?”


“叫我的名字。”楚寔说了第一遍。


季泠没有回应。


“叫我的名字!”这是第二遍。


季泠蹙了蹙眉,“表哥。”


“叫我的名字,我是谁?”


人在不穿衣裳的时候总是感觉最脆弱的时候,盔甲最坚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


“你弄疼我了,表哥。”季泠娇声道。


楚寔微微松开手,几乎带着祈求地道:“阿泠,叫我的名字,楚寔。”


“我怎么可以直呼你的名字,表哥?”那样也太不敬了。


楚寔看了季泠半晌,颓丧地从她身上翻下,抹了一把脸,就那么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上,久久之后才回头道:“阿泠,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过得更高兴些?”


“表哥。”季泠拉着被单坐起身,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楚寔的问题。


“你睡吧,我去洗一洗。”楚寔站起身,脚步几乎带着逃的速度离开了。


从这天起,季泠就再没见过楚寔。当然她要找他,却是很容易的,沿着密道回到西苑就是了,可她没动。


诚如楚寔所说的,他不在她身边,她才能喘口气。


小怜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地望穿秋水,“娘子,怎么这许久都不见秀才啊?”


季泠却是头也没抬地道:“他访友去了。”


王二婶也来问,“娘子,你家那秀才丢下你访友去了?怎么十天半月地不沾家,莫不是被外头哪个姘头给勾住了吧?”


季泠只料理着手里的纸张,并不回答王二婶的话。


“要我说啊,男人还是得样貌普通点儿的才疼人。你看你,十指纤纤却要来做纸,听着虽然雅致,可做起来多伤手啊?不是我说,娘子这样的品貌,就是宫里做娘娘去都使得,怎的不另外找个依靠,穿金戴银的也不在话下。”王二婶道。


季泠抬眼看向王二婶,觉得她说的话越发不像样子了。什么叫另外找个依靠?


“对了,福隆当铺的马掌柜的让我问你,怎的不见你去赎首饰,眼看着这日子可到了。”王二婶道。


季泠这才想起还有那么桩事儿,“哦,我都忘了。”


“跟娘子说实话吧,那马掌柜的对娘子的事儿可上心了,你那两件首饰他单独拿了出来,在福一居请你吃茶,不仅首饰还你,还外加再送娘子一件金首饰呢。”王二婶低声道。


季泠吸了口气,这才听明白王二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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