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抿嘴笑道:“就是秋露白, 只是那露水却是去年从荷叶上收来的,收得不多, 总共就得了一瓮酿酒, 所以也不能劝你多吃。”
苗兰香又喝了一口, “真是清香醇厚, 这炎夏喝了也不觉性热, 夫人真是好灵巧的心思。”心思不仅灵巧, 而重要的是空闲功夫可实在太多了。苗兰香自问, 她可没有那般功夫能去收荷叶上的露珠酿酒,成日里忙里忙外的都忙不完呢。
一顿饭用得宾主尽欢, 苗兰香道:“真是汗颜,次次来都偏了夫人的好东西,再这么吃下去,我回家对着那些饭菜可就难以下咽了。”
这马屁可算是拍到位了, 季泠既不喜欢人称赞她容貌, 也不喜欢人说她嫁得好夫婿,唯独夸她厨艺, 她最是欢喜。
酒后微醺,季泠又让芊眠兑了一盏今年新作的野蔷薇糖露来与苗兰香吃,此物解酲最好不过,糖露微甜, 倍野蔷薇之香, 奇香异艳,真是见所未见。
苗兰香饮了一口就爱上了, 忙地细问了季泠做法。季泠细细地说了,也没什么特别麻烦费事的,说得直白点儿,就是用饴糖腌制各色鲜花,譬如野蔷薇、玫瑰、丹桂柑橘之类,其中秋海棠虽然无香,可腌制之后却能独发幽香。只是需要先腌制盐梅,得了梅卤,放入瓮中,糖露才能不败。
苗兰香笑道:“夫人可真是天上的人似的,这等精巧细腻的吃物也就你想得出来,最难能可贵的是,还一点儿不费神,简单易得,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却怎么也想不出。”这话虽然夸张,但也基本属实,如今听季泠说了做法自然不难,可以前苗兰香却是想都没想过的。
季泠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鬓发,“也没什么,只是我成日里爱琢磨这些而已。”
因着饮了酒,虽然喝了糖露解酒,但苗兰香依旧有些倦,季泠便让人领她去了客房休息。
下午时分,季泠让芊眠取了一罐她去年做的菊英糖露,想着送给苗兰香。
芊眠道:“这菊英糖露少夫人总共就做了这一小罐,自己不留点儿啊?”
季泠道:“我观兰香有些性热,这菊英祛火,难得她喜欢喝,就送给她吧,咱们今年再做一罐子就行了,又不费事儿。”对季泠来说这是手到擒来的,可对别人来说照着葫芦画瓢也未必能成那个味儿。
芊眠不再多言,捧了菊英糖露罐往客房去,却没看见苗兰香,心下奇怪,便四处找了找,这一路便找到了墙角下,却见苗兰香正和负责茶房的丫头鹿鸣在小声说话。哪怕四周没有人,那鹿鸣也用手挡在嘴边几乎贴在了苗兰香耳边低语。
芊眠虽然听不见她二人说什么,可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她抱着糖露罐子气呼呼地回了主屋,一进门就对着季泠道:“亏得少夫人对她掏心掏肺,结果人家的手都已经伸到咱们院子里来了。还有鹿鸣那背主的小蹄子,居然勾结外人,少夫人,你这次绝对不能轻饶她。”
季泠放下手中的书卷,“出什么事儿了?”
芊眠这才将刚才看见的事儿说了出来。
季泠听见后脸色倒是没怎么变,可眼神明显黯淡了下去,她虽早料着苗兰香是为了楚寔才来亲近她的,可想着自己赤诚对人,人也会赤诚对她,难得有个说得拢话的人,她自然百般珍惜,可如今看来苗兰香却是没用几分真心的。
这探查别人家内院的事儿乃是大忌,季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她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想怎么处置鹿鸣的事情,心下这会儿正伤着呢。不由想到,自己还大言不惭地想帮楚寔,结果却是“引狼入室”,也不知鹿鸣都说了些什么消息给苗兰香。
不过季泠又庆幸,楚寔在内院的时间不多,话就更少,就是季泠都不知道多少东西,更遑论鹿鸣呢,如此想想,楚寔的谨言慎行还真是对的,有自己这般的妻子对他可真是累赘。
到此,季泠的情绪又开始反复,她自己也觉得烦心,苗兰香来告辞时,她也没挽留,只淡淡地应了。
虽说这与她平素的态度大相径庭,可苗兰香却顾不上留意,因为她今日从鹿鸣那里打探出了个“大消息”,急着赶回去告诉苗冠玉。
“你说什么?楚大人至今都没和季氏圆房?”苗冠玉本来正病蔫蔫地躺在床上,听得这消息后,立即坐了起来,看那精神头,倒像是病都好了一大半了。
苗兰香点点头,“嗯,他在主屋从没要过水,鹿鸣也不曾见那边有东西要洗。所以便留心了起来才发现的。”
说罢苗兰香忍不住道:“真不知楚大人怎么想的,季夫人那般的天仙人儿,他居然放着……”后面的话苗兰香赶紧打住了,她这才想起来,苗冠玉还是个孩子呢。只是苗冠玉多智近妖,以至于她经常忘记,她还是个孩子。
苗冠玉闻言道:“这有什么,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美貌并不是女子的依仗。何况楚大人那般的人,怎么会被美色所迷。季氏用手段逼着他娶了她,他心里自然不高兴,娶进门让季氏守活寡不是正该的么?”
苗兰香闻言不由叹息,她是真没觉得季泠心机重,只是女人为了可以嫁得好人家,使点儿手段再所难免。即便是苗兰香嫁给祝长岗,当初也不是没小小使用手段的,勾得祝长岗动了心这才成功的,否则哪怕祝长岗年岁大了,又其貌不扬,可想嫁给他做续弦的也大有人在。
想着季泠一直在守活寡,同为人的妻子,苗兰香少不得会同情季泠。
“姐姐叹息什么呀?她那样的人本就配不上楚大人,出身就不说了,性子又无趣,楚大人不中意她也是自然的。”苗冠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