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一头黑发梳成马尾绑在脑后,她用木刀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然后摆出了进攻的姿势,对同田贯说道:“再来。”
同田贯黑色的眼眸中透露出了欣赏,他指导少女的剑道已有一段时间,虽然少女初习剑道,但是却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与八重来回比试着,同田贯将指导的成分慢慢换上了一部分实战技能,而少女就像海绵一样,不停地吸收着这一切。
“好了,先休息一会吧。”同田贯看少女已经无力再继续训练了,将木刀收起,开口道。
并排坐在手合室门口,八重抱着茶杯看着窗外,说道:“同田贯先生,母亲很强吗?”
同田贯在训练之外反而沉默寡言了不少,他点点头,道:“主君她是个很强的女人,有时候亲身出阵反而比刀剑男士更为勇猛,提着太刀直接砍掉敌方首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八重默默地将幼时记忆中那个温柔的母亲和同田贯口中这个强大的母亲做了对比,却发现怎么也比对不上。
叹了口气,八重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同田贯瞥了八重一眼,比起三日月那些人‘故弄玄虚’的性子,他更喜欢直来直往,没有铺垫,他直接开口问道:“为什么当初选择留下来?这里的人你都不认识,明明回去才是明智的选择。”
八重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她知道本丸中的不少人都想问她,但是碍于各种理由最后都没有开口。少女将护手解了下来,说道:“大概是最后一根稻草了吧。”
“恩?”同田贯不明白。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在母亲去世之后,他变了很多,以前温柔慈祥的父亲变得冷酷寡言。”八重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像根本没有在说自己的事情一般,“父亲有个造船厂,小时候我记得他曾经拿着船只的模型对我说……”
少女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怀念,“船会带你去任何地方。”
“他将我抱到膝盖上,旁边就坐着母亲,父亲笑着说,望月家的船厂将来要交到我手里。那个时候,我抱着那个船只的模型,只想着如果造船厂在我手中我,我是不是能将每一艘船都以我的名字来命名。”
“很天真的想法吧,同田贯先生。”
“不,没有。”同田贯摇摇头,继续安静的听着。
“在你们眼中,母亲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她可以上战场,也有着无比宽广的胸怀,更是拥有着张扬的性格。而在我眼中……”八重摸着手腕上的编织绳环,那是她在母亲本丸中的屋子里找到的,应该是母亲闲来无事的时候编织的,戴着它总能让八重感觉到有母亲在保佑着她,“她只是一个温柔的平凡的母亲。”
八重继续说道:“在生下我之后母亲似乎身体就不怎么好了,听管家说无论怎么医治也查不到患了什么病,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一直身体虚弱病怏怏的。六岁的时候,便去世了。”
“母亲逝去,父亲变了。”
八重的声音冷淡了几分,甚至隐隐约约透着几分悲哀,这在一个十三岁少女的身上显得有些诡异。
“父亲不再亲近我,他请了一位传统到甚至有些古板的女人来教导我。”
少女将自己耳边的头发挽到耳后,“掌控着我的一切,我的谈吐、我的思想、我的婚姻……”
同田贯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个女孩,成熟到有些可怕。
“我曾经逃跑过,但是当我站在街道上的时候,我发现我什么都不是,我的衣服、我的鞋子,我身上的一切,都是由望月家提供的。什么都没有的我逃脱之后,甚至无法存活下来。”八重自嘲地笑道,“最后还遇到了坏人,如果不是父亲工作上的伙伴将我救下,可能我现在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鹤丸先生将我带走的那天,是我的订婚宴。”八重低着头,轻声道,“我并不讨厌与我订婚的男人,但是我讨厌被掌控的感觉,一切都不能做主,像个提线木偶,扮演一位上流社会的太太,走着千篇一律的道路,直至躺在床上身边围着一堆孙辈闭眼死去。所以,当鹤丸先生问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同田贯看着少女有些颤抖的身体,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大体上是猜到了一二,他心中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生疏地在少女的背部拍了拍。
平日里满脑子都是训练的同田贯不善言辞,他顿了一下,继而开口道:“那就变得强大。”
“哎?”少女抬起头,黑色的眼眸看着同田贯。
“当你强大的时候,没有人能掌控你。能掌控你的只有你自己。”
手合室外,鹤丸靠在窗边,本来想要进去的脚步被同田贯这句话制止住了。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男子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温柔。
原来,同田贯的脑子不全是训练嘛……
看来,似乎是不需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