陂刹郡主对这样的走向和惨烈的结局显然极不满意, 哪怕被堵着嘴还在拼了命的呜呜,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堂上众人。若那眼睛里能放刀子, 只怕这几个人早已化身肉酱。
不过她现在的发型很明显不利于凶狠视线的发挥:
小四的火放的很有水平,导致陂刹郡主逃窜过程中还顺便烫了个头,配合着过年的气氛,如果不看面上黑灰和堵嘴布的话,整个人就很时髦。
短暂的混乱过后, 晏骄等人这才得知,小四他们抓了陂刹郡主现行时, 德尔默郡王还试图从中阻拦, 结果当场就被他爹老王爷打断了腿。
晏骄还专门针对这个细节进行了反复确认,最终得知是真的断了腿,医学意义上的断。
那老王爷谨小慎微了大半生, 估计死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生出如此胆大包天的儿子,瞬间就瘫软了。亏他脑子转的也快, 当机立断, 厥过去之前还不忘抓过侍卫手中长矛嘭嘭几下下去, 德尔默当场趴了。
其他人都被这一通猛如虎的操作惊呆, 可回过神来之后,却都觉得这老头子是真有心眼。
孩子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生的, 到底是护犊子心切:这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啊!
平时不经常会有这种情况吗?两家的孩子打架,家长碰头后一方先主动殴打自己的孩子表态,另一方就不好继续追究了。
可惜走投无路的老王爷这一招还是用错了地方,毕竟这并非简单的小辈打闹, 国家大事怎能以常理度之?
别说把德尔默的腿打断了,哪怕就是快打死了,回头也得吊着口气抬着进行三堂会审。
主犯从犯都抓住了,案件正式进入审理阶段,众人将战场转移到刑部,晏骄第二次近距离观看了邵离渊主审的经过。
他毕竟是拥有数十年经验的专业人员,手法娴熟、技巧灵活,从一开始就完全掌握了节奏,看的庞牧和晏骄这两个半路出家的夫妻档自惭形秽。
被动拥有新发型的陂刹郡主一开始还打算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措施,结果邵离渊也没跟她多费唇舌,直接叫人安排了一间最脏最乱最差的牢房给她,一日三餐也是要么少要么馊,隔三差五还有一些膀大腰圆的女牢头转来转去骂骂咧咧,更别提横行的老鼠和蟑螂……
赫特虽是偏远小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陂刹郡主好歹也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哪儿受过这个苦?短短两天就精神崩溃,抓着牢门混杂着汉话和赫特语破口大骂,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邵离渊提前派了一个通晓赫特语的人在附近守着,陂刹郡主一骂,他就提笔记,最后不仅得到了案件前因后果,还被迫得了一本《赫特皇族恩仇史》,部分情节下流又香艳,非常精彩。
等发泄了一回之后,邵离渊再问,陂刹郡主和上着夹板的德尔默小郡王就配合多了。
赫特部那对同父异母兄妹的恩怨情仇早在两人出生时就已注定了。
陂刹郡主的母亲贵为昭琳国公主,而陂耶郡王的生母却仅仅是赫特平民之女,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又要争抢同一个男人,关系自然极度恶劣。
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又涉及到皇位之争,后妃们之间仅存的一点表面和平彻底土崩瓦解,明争暗斗日趋白热化。
因没有强有力的母族做靠山,陂耶郡王的生母很快落败,并郁郁而终,他和弟弟的苦日子随之而来。
原本按照这样的轨迹下去,陂刹郡主的兄长继位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万万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个小国的联盟军在与大禄jūn_duì 的对抗中渐渐呈现颓势,最终彻底落败。
之后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赫特高层的控制,他们眼睁睁看着外人操纵了本国内政:爹不疼又没有娘的陂耶郡王继位,陂刹郡主和亲,赫特由国降部,正式划归大禄领土。
将近二十年的战争摧毁了无数人的家园和心灵,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身心俱疲,都在近乎卑微的渴盼着和平的到来。当得到尘埃落定的消息时,所有人都有种“终于结束了”的解脱感,至于上位的究竟是谁,赫特前路如何,反而无关紧要了。
然而处境一落千丈的陂刹郡主及其死忠不满意,曾与她私定终身的表哥德尔默也不满意,觉得大禄辜负了自己劝降昭琳部的感情。这两个人纠集一众极端分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两个人恨极了陂耶郡王,但同意也明白只要大禄不倒,即便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于是打从知道使团要入京开始,他们就开始计划了。
他们想借机勾起周边五国十三部对大禄的不满和怨怒,若能引发战争最好,即便不能,也要狠狠咬下大禄一块肉来,然后再趁乱私奔……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十分复杂,想要完成难度极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份参与的侍女、侍卫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初始气氛就非常悲壮。
可等计划真正实施的那一天,众人愕然发现竟出奇的顺利,预想中的种种意外根本没有发生,顺利到如有神助!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完全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
陂刹郡主刚从泔水桶出来不到半天,就绝望的发现自己成了通缉犯,赫特部的名声一落千丈;而德尔默也惊愕的发现自己提前安排过来的接应人员正在被全城搜捕!
他来过望燕台不止一次了,却好像是第一天知道这座城里竟住着这么多人!
你们他娘的都不用过日子的吗?大过年的,什么也不干了,人手一份画像四处搜捕,那绿油油的眼睛里放着光,像极了冬日觅食的饿狼。
托他们的福,别说陂刹郡主了,就连德尔默自己都心惊肉跳的,根本找不到外逃和进行下一步的机会。
这两位的感觉尚且如此,守城将士们和外面想入城的百姓们则更加强烈而直观。
有远道而来的商人像往年一样准备入城买卖,愕然发现今天在城门口排队的人似乎格外多,而且每个人的表情中都透着满满的亢奋和期盼。
那商人不禁感慨,“到底是天子脚下,百姓风貌就是与别处不同。”
瞧瞧这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劲头吧,啧啧!
可等好不容易轮到他,守城士兵一句话给他打懵了,“想明白了?进去之后一时半会儿可就出不来了,上头不一定什么时候叫放人呢。”
“啥?”商人傻了眼,这啥意思?咋还不让走了?
不等他出声询问,后面排队排的心急火燎的附近百姓就大声道:“要不你先去旁边考虑考虑?别耽搁兄弟们进城赚钱!”
赚钱?
商人本就心思细腻,被这么一催,反而瞬间做了决定,“进进进,我京城!”
他留心观察了下周围人的表情,果然自己这么一说之后,后面一大片人都发出失望和愤愤然的感慨。
还有人忍不住嘟囔出声,“他娘的,又来了一个抢银子的。”
商人怀揣满腔疑惑进城,然后就被乌央乌央的人群吓呆了,去到常下榻的客栈一问就给惊出一身冷汗:若非他是常客,每年都在这个时间段自动预定,这会儿才来早就没处下脚了!
见他满面茫然,掌柜的直接就笑了,伸手朝外头一指,“买卖什么时候都有的做,可眼下的热闹恐怕一辈子就这一回,老弟不妨先去街角布告栏瞧瞧。”
都是老熟人了,商人知道对方必然不会无故耍弄自己,且也有心为一路来的反常解惑,当即谢过,果然放了行李就马不停蹄的去了。
悬赏?一,一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