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空消失?”众人异口同声道, “难道是被杀人灭口?”
秦知县摇头,“下官最初也作此猜测, 可两年来竟无人来报失踪人口, 死去的人里面也没有那个姓任的后生。况且若他是本县人口, 也不曾来衙门领路引,便是没有出城, 当真奇怪。”
晏骄想起方梨慧信中写的任郎身世,追问道:“可曾查过青楼妓院?”
“自然是查过的, ”秦知县道,“只是下官辖区有限,这个”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的未尽之意:
是啊, 他统共就管着一个县城罢了, 可那个任郎却有可能根本不是当地人!
这就难办了。
秦知县将知道的都交代了,这就要告辞。
晏骄忙道:“你这么过来,难保不会漏了行迹, 回去不会有危险吗?”
秦知县表情古怪的看着她和廖无言,再开口,语气就不是那么柔和了, “托诸位离间计的福,只怕那头已经猜出一二。”
晏骄谦虚的笑, “都是廖先生的功劳。”
廖无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又看看差点吐血的秦知县,非常和气的道:“注意安全。”
秦知县自嘲一笑, 笑完之后也觉得自己的怨气来的没道理,“最初接到大人您的书信时,下官确实惶恐不安,可这几日已经想明白了。一来本官虽只是个芝麻绿豆官儿,可到底是正经在册的朝廷命官;二来或许他们知道庞大人有意插手后有所顾忌,反而不敢怎样了,左右下官性命该是无虞的。”
廖无言点点头,“贵宝眷也多加小心,待大人阅卷完毕,本官必然即刻上奏。”
秦知县笑道:“有劳大人,下官已将家人挪走,好歹当了几年县令,自家一亩三分地上藏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白宁忍不住道:“这么一来,你可就算是跟他们正式撕破脸了,即便这个案子破了,名声尽毁”
届时声名狼藉,自然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之前他费尽心思求的东西岂不成了笑话?
秦知县叹了口气,旋即释然一笑,“事到如今,下官还有别的路可走么?且定国公的为人下官还是很钦佩的,之前昌平知府孟径庭犯下那般大的纰漏,如今虽被撵去两广,可不还是有个知府的名头吗?下官又不曾戕害人命,如今将功补过,最差也不过被贬为一介平民,可好歹不必再担惊受怕,就跟家人过些粗茶淡饭的太平日子罢了,以前又不是没过过。”
死咬现状,最终很可能跟张横等人一起死;
主动坦白,至少能保全家性命!
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翻盘的机会,只能放手一搏。
众人顿时哑然,难怪如此有恃无恐,合着是把退路都想明白了!
本以为一切顺利,谁知又过了几天,庞牧等人都阅完卷了,卫蓝竟还迟迟未归!
书信倒是没断了,这位十拿九稳的举人老爷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久违的兴奋和欢喜,“甚好,勿念……不出家门,不知天下之大、人才之广,往日之我便如井底之蛙……日夜畅谈,受益匪浅……”
一言以概之,就是孩子在外头开了眼界,玩儿野了,暂时还不想回来。
见廖无言没了笑模样,送信的人讪笑几声,又小声道:“卫公子特意吩咐小的回您一句,说您托付的事他都记在心上,正好这几日颇有文会,各省府州县的才子济济一堂,想必不日就会有结果。”
说的自然就是之前晏骄从玉容与方梨慧的书信中发现的那位“任郎”的诗词,之前晏骄和廖无言曾叫卫蓝借身份之便暗中查访。
廖先生对此只有一声冷哼。
方梨慧一案的内幕迄今为止也只有晏骄、庞牧、廖无言、齐远、图磬和白宁几人知晓,董夫人听不明白,也不问,只是觉得有趣,眼带笑意的抿着嘴儿乐。
晏骄和白宁偷笑,又没什么诚意的安慰道:“难为他还记得正事,先生素日只是推着他出去还不能够,如今自己想开了岂不正好?日后步入朝堂,为官做宰,怎能没有几个挚友相互扶持?”
话音未落,廖无言就高高扬起眉毛,加大了声音道:“他不回来正好,我倒耳根清净!”
说罢,转身就走,宽大的袖子在身后荡成一片气势汹汹的波浪。
这回,就连董夫人都撑不住笑了。
“瞧瞧,就这样的还做人师父,难不成他年轻时候没出去游学?一年半载杳无音信的时候多着呢!”董夫人笑道,又打赏了那传话人,“你就说师娘说的,乘兴而往自然要尽兴而归,叫他自便,就是有什么要紧事,托人捎话也便宜的很。”
传信的人见她这般和气,千恩万谢的去了,众人又说笑一回不提。
卫蓝前头二十多年过得压抑且悲苦,幸得遇恩师益友,渐渐转还,犹如脱胎换骨涅槃重生,这一出去当真是意气风发。
如今他接触的都是只差临门一脚就可摇身变为举人的饱学之士,大家交流起来越加顺畅,似他这般年轻俊才更是如鱼得水,几天下来,越发乐不思蜀。
等到进了九月下旬放榜,卫蓝得中都昌府头名举人,一时名声大噪,知府大人亲自接见,又回书院探望旧日师友,诸多文会应接不暇。
峻宁府众人本以为没准儿他就直接跟三五友人一起结伴进京,准备来年二月的春闱时,十月初八,卫蓝竟意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