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会当天。
天气预报上明明画了颗大太阳，实际温度却不高。本该露面的太阳躲在灰蓝色的云层后面，漫射出来的光线都被吞没。
草坪上间或挂着水珠，像是头一晚下了下雨还没完全蒸干，空气湿湿的，带着点凉意。
台上校长在发言，人群里响着细碎的抱怨声。
鹿辞搓着手臂跺了跺脚，脸皱成一团，“天气预报害我狗命！说好的天晴呢，为什么会冷，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着，她把胳膊往棠梨面前一伸。
校运会开幕没有硬性要求穿校服，大多数班级特意准备了套班服走方阵的时候秀。
薄薄的白t，胸前一排小字印着一班口号，女生穿的裙子刚过膝盖，露着小腿，风夹着水气一吹就是一阵冷。
棠梨也觉得有点冷。
她双手捧着自己脸揉了揉，小声说：“等会儿解散了我们去教室拿衣服。”
“求求校长快点讲完，让我们回教室拿下外套。”鹿辞叹着气，嘟囔，“强烈建议男女生对换一下衣服，这样还更引人注目呢，走方阵效果肯定很棒。”
周围几个女生附和，男生的长裤看起来保暖多了。
后排的男生不知道她们在打这么可怕的主意，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昨天打的游戏、自己要参加的项目。
“我希望等会儿我比赛下来的时候能喝到停哥递过来的水，拿了第一还有人请吃饭庆祝。”谢越疯狂明示，“我会有吗？”
周停挑了下眉，“没有。”
“卧槽，这么绝情？这兄弟要没得做了。”谢越抬腿踢他脚后，踢了个空，突然扯开嘴笑笑的贱兮兮的。
他装模作样的叹息，“也是，我又不是你家棠妹妹，哪有这个待遇，毕竟我们停哥，冷酷、无情无义无理取闹，重色轻友，是吧？”
周停手抄在裤兜里，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微勾唇，呵了一声，话都懒得接。
谢越更起劲了，暗戳戳的指桑骂槐。
周停跟没听见他话一样，稍微迈步跟前面的人错了下位置，抬抬眼，视线前移。
被谢越挂在嘴边用来打趣他的小姑娘几乎被淹没在人堆里，不过这会儿她正凑过去跟鹿辞说着悄悄话，也跟他一样，同队列里的人错了个身位，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
头发扎成干净利落的马尾，白.嫩的小脸露出来。
大概有点冷，她环抱住自己，脖子缩了缩，跺了跺脚。
周停微微蹙眉，又低头若有所思。
开幕式一结束，原本一个个齐整的队伍乌泱泱的散开，操场上陡然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混成一团。
鹿辞被徐嘉颖叫过去帮忙，回去拿衣服的重任落在了棠梨肩上。
她靠着楼梯最右边走，一路给搬着桌椅板凳的同学让着路，磨了好半天才到教室。
教室里没什么人，有几个男生是回来搬桌椅板凳的。
周停也在，他肩上搭了件校服，一手拎一条椅子，已经走到了教室后面黑板那里。
一看见棠梨，他就轻轻地扬了扬唇。
他没跟搬着东西的其他人一起出去，反而把椅子放在了地上。
“回教室拿东西吗？”周停问。
棠梨点点头，“拿一下校服，外面有点冷。”
她眉眼弯弯的冲他笑笑，然后朝着座位要走。
才刚迈步，脑袋顶一重，有什么罩了过来，落下片阴影。
棠梨怔了怔，发现是件校服。
带了洗衣粉的清香，干净又有点儿温暖，很熟悉的味道。
“已经给你拿了。”
周停走到了她面前。
棠梨揪下校服半披在肩上，仰着脑袋看着他，明澈的眼里透着讶异。
“我的吗？”
可是……看大小不太像呀。
拿错了吗？
周停撩起眼皮，眼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没直接回答，而且拉起耷拉在棠梨身侧长长的袖子，“手套进来，穿好。”
棠梨眨眨眼，“可是……”
“没看到你的校服，这是我的，将就着穿吧。”周停语气自然。
棠梨微微睁大眼，对着他一双溢着柔和的黑眸，下意识地挪开视线，摸摸耳朵。
——我去找一下我的校服。
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没来得及说，周停就先开口了。
“怎么了？”
自若到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棠梨在迟疑什么。
棠梨抿抿唇，对着他鼓了鼓脸颊。
周停唇畔噙上笑，眼中也晕开点笑，仿佛有一圈墨色的涟漪在扩散，格外的温柔撩人。
“别嫌弃，都不给别人穿的。”
一片片羽毛簌簌地落在心间，软且痒。
棠梨低着头不说话，但却慢吞吞地把衣服套好。
校服是真的特别大，明明平时看周停穿着还挺合适，但棠梨一穿上，衣服下摆都快遮到了她裙摆，两条袖子像是水袖一样宽宽长长地坠着。
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小小的一只，特别可爱。
周停强自抹平了唇角泛滥的弧度，神情淡然的俯身拉起垂着的袖子，将袖口挽了一圈。
棠梨想抽出来，但不知道怎么的，指尖蜷了蜷就再难又动作，反而心跳乱七八糟的。
挽一圈依旧是长的，周停耐心地一折一折的卷上去，直到把她两只白皙的小手露出来，才满意地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