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便走到了一个卖花灯的毯子上。摊子支得挺大,往来行走的见到它这样气派,都会不由的驻足许久。摊主是的促狭的,扬言想买他的花灯需得先猜谜,猜完了十道题才能买一盏花灯;可若是猜不到的话,那这生意自然是没得做了。不少人就冲着这个噱头过来凑热闹的。顾准也去了。虽然知道这是摊主故意吸引人的把戏,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凑一凑场子。人有些多,顾准不爱跟那些人计较,于是挑了个边上的花灯。花灯是一盏荷花样式,小巧别致,下头贴着一张字条,纸上写了几行小字:常随措大官人,满腹文章儒雅,有时一面红妆,爱向风前月下。也不难,顾准笑了笑,提笔写下“印章”二字。“好字!”笔落,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顾准回头一看,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三人,为首那人着一玄色袍子,面蓄短须,温儒典雅,观之可亲。他身后立着两人,不近不远地跟着,看着像是随从,只是容貌气质却也不俗。尤其是左边那个,瞧着官威比他师父还大。顾准心下不解:这三人到底是哪路神仙?第86章 圣上微服私访来到盐官县顾准收下笔, 因不知这三人到底是何路数,所以也就微微点头示意。韩斯年不在,顾准也不愿意跟生人又何牵扯。顾准本质上并不是多热情的人, 当初刻意接近他师傅, 只是因为被高家逼迫得太过, 若再不出手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在考科举。只是除了那一件事之后, 他也未曾对哪一个有心结交过。眼前的三人也一样。看样子也知道了这三人非富即贵,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准放下笔之后就不愿意再猜了,准备去边上的铺子里头再买一些芙蓉糕带回去。不想当中年男子却再次出声:“小公子为何不猜了?”“我既不买它, 又何必再去凑热闹呢?这花灯样式别致,合该让给喜欢他的人, 若让我拿去,委实有些浪费。”中年男子欣赏地看了顾准一眼:“小公子倒是看的挺开的。”顾准听他口音似乎与沈元彻相似,便多嘴问了一句:“这位老爷也是京城来的?”“正是。”中年男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对着顾准这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说得起劲儿,“我算是因公出差,一路紧赶慢赶地赶过来, 倦怠地不行。可怜我们三人人生地不熟, 都不知此处哪一家客栈好。看小公子似乎是本地人,不知小公子能否指点迷津?”“……”倒还真的挺会顺杆子往上爬的,顾准没想到这竟然真的是个麻烦。他立马后悔方才为何有那么一问,若是不问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了。现在可好了,不仅搭了话,还得给他找客栈。顾准迟疑了一番,道:“城北的同安客栈最好。几位老爷们是想住宿,可以去那处。”中年男子又道:“就是不知客栈到底在何处, 小公子若是不忙的话,可否帮咱们带带路?”顾准下意识就准备拒绝:“我还一位同伴刚刚才离开,我若是随你们一道,等他回来该找不到我了。”“这好办,你让这位花灯老板给你带句话便是了。再说县城不过就这么大点地方,便是跑得再远难不成还能给丢了?”顾准心底忽然有些烦躁,这人还真缠人。系统并没有什么警示,说明这三个人起码不是坏人。可虽不是什么坏人,却也是个小麻烦。就这么被人黏上了,对方还笑脸盈盈的,顾准也不好拉着脸直接拒绝。所幸这边离客栈也不远,将他们带过去也不费什么事。顾准跟卖花灯的老板打了一声招呼,便认命地开始指路了。一路上那个中年男子就没闭过嘴。顾准也是觉得奇怪,这人看着分明儒雅至极,怎么却是个这么多话的,这性子跟沈元彻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腹诽归腹诽,顾准却一点儿都没有小看他。别看这人说话的时候平易近人,态度也极其和善,只是顾准同他说了两句之后,便发现这人心中自有丘壑,且还是个万事通,不论说什么他都能接上。短短两刻钟的功夫,天南海北却都已经聊了一遍。得亏顾准之前看过不少书,如若不然,只怕根本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什么奇人异事,风土人情,诗词歌赋,这人说起来的时候几乎都是手到擒来。别说他了,中间后面有两人开了口,但从他们说的话也知道,这两人也是底蕴不俗?顾准越同他们闲聊,越发笃定,这三人必定都是做官的,且官职还不小。好容易到了地方,顾准指了指客栈:“前头就是同安客栈了,几位老爷直接进去便是。”中年男子这回没有再留顾准,道了谢之后,便与顾准分别了。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说自己姓甚名谁。不过顾准也不想知道就是了。才刚回头走了两步,便见韩斯年手里提着一斤羊肉,神情忧虑地跑了过来。他走过来头一句话便问:“公子没事儿吧?”“没事。”顾准摇了摇头,“这是方才在看花灯的时候偶遇了三人,他们初至盐官县,实在找不到客栈才让我带个路。”韩斯年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为何去买肉去了,虽说这三人不是歹人,可万一呢?因而交代道,“下回凭他说的再可怜,你也别去带路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顾准也听话地记着。他之所以放心大胆的带路,完全是因为系统没有反应。不过韩斯年的话也对,多提防些总没有什么坏处。韩斯年复又看了街头一眼。隔得有些远,他只依稀看到那边有三个人影,前面一个身影莫名有些熟悉,熟悉到有些讨厌了。韩斯年没有多想,只以为那人长得不讨喜罢了。两人离开之后,刚刚踏进客栈的程相才问费解地问道:“老爷若是真喜欢那少年,何不问问他的名字?”皇上摇摇头:“问那些作甚?迟早都能看到。”方才谈了一路,皇上对这个少年郎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是秀才,明年秋天也打算考乡试。这一路上皇上也不是随意乱说的,言语试探之下,他便发现这个少年是个饱读诗书的,就冲着这份才学也知道,此后必定能出现在太极殿的殿试中间。早晚都是要见的,到那时不用问也都知道名字了。“是该看到的,这般学识,便是京城里头的不少夫子都望尘莫及了。”右边的礼部尚书冯清台也颇为欣赏:“没想到这小小的盐官县竟也人才辈出。”“是啊,这孩子比之老二也不差了。”皇上随口说了一句。冯清台跟程相对视一眼,知道圣上的老毛病又犯了。这看人先看脸的毛病,也不知这辈子到底能不能改。不过说句大不敬的,冯清台总觉得圣上这句话有失偏颇,什么叫与二皇子比也不差了,方才那个少年相貌分明比二皇子更胜一筹,气质也更为明朗。二皇子虽为天皇贵重,但是为人傲气太足,实在比不得方才那个少年。只是这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冯清台是不敢多说的。一行人在客栈里面睡了一夜,第二日起身时,冯清台跟程相还听到圣上抱怨说腰疼。冯清台心中无奈,道:“早说了要去寻李大人,您偏不去,非得来这住一晚。”何苦来哉?皇上眉头一竖:“你知道什么,朕是微服私访,怎能让他们提前知晓?”说罢他又喝了一口白粥,却见这白粥也仅仅只能入口罢了,要说口感,根本一点也无,跟御厨做的那些粥点比更真是天差地别。皇上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朕这次可吃大亏了。”他一边觉得自己受罪,一边又自我感动。冯清台觉得跟圣上相比,他们才是吃大亏的人。圣上任性惯了,自打听闻盐官县出了一个新的制盐法子,他便嚷嚷着要去看看。可一国之君哪那么容易出门的?更何况如今天下还不算太平。满朝文武说破了嘴皮,只无奈他们圣上铁了心要过来一探究竟。没办法,他们只好临时做足了准备,陪着圣上过来闹上一场了,别看他们如今只有三个人,暗处守着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吃过了早饭,皇上收拾了一番之后就准备去盐场了。他虽初来乍到,可压根也不用寻人问路。该怎么走自然有人替他打听好,之前赖上顾准,只是单纯地想多说两句话吧。到了盐场前头,守门的小吏看到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正要拦着,面前就多了一个令牌。看到那令牌,小吏瞬间不敢吱声了。人走进去之后,留下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这几位到底什么来头?”“谁知道呢,许是朝廷派过来的人吧。”他们也不敢猜,只能默默盯着他们走远了。盐池中间,沈元景与李况都在。苏墨言与沈元彻今日被放了假,是以不见踪影。如若不然,今日也有他们的热闹。皇上进去之后,第一眼便看到地上一滩白花花的细盐。这情况,叫他不想信也不行了。看来李况那位好徒弟还真有两把刷子,真不愧是李叔寒那个臭石头看上的弟子。“咳咳。”见那些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皇上便干咳了两声。李况抬头,本想斥一声谁在喧闹,不想看过去的时候却愣了一下。直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李况才上前拜见。只是心里还是惊疑不定,什么风竟然把一国之君给吹来了?圣上出京这等大事,朝堂上难道就没人拦着?这不是胡闹么。有他在前面行礼,场中余下人这才反应了过来。皇上不知李况的腹诽,心情十分不错,遂亲自将人扶起来:“爱卿请起。”而后又让太子起身。太子之前日日都能见到,所以不稀罕,但李况不一样,约莫一年多没见面,皇上还是有些想念的。李况起身后,皇上还感慨这果然远的香,近的臭。李叔寒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隔久了不见,竟然也香得很。“爱卿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皇上一开口便是称赞,“朕原先还以为你在信中所言皆是空谈,没成想这世上真有如此便利的制盐之法,爱卿功不可没!”李况谦虚:“圣上谬赞,臣也不过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要说功劳……主要还是太子殿下一直再忙,再有就是我那弟子,主意都是他出的。”一听李况说起了他的弟子,皇上便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念头一转,皇上便起了戏耍的心思,打算逗逗这块臭石头,于是他多问一句:“爱卿的弟子似乎姓顾?”“是,圣上好记性,他姓顾名准,因未及冠所以尚未有字。”“年少有为,不愧是是爱卿的弟子,这顾准如今何在?”李况觉得皇上这是要召见顾准了,于是主动替弟子铺好了路:“就在县城里头,圣上可要召见?”上钩了。他偏不见!皇上恶劣地笑了笑,平日里都是李叔寒气他,这回换他气一气李叔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