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彻说完最后一句也觉得后悔了,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两巴掌。本来他打算得好好的,这次过来一定要把顾准给哄开心了,他一高兴,自己再顺嘴提一下院试的事,到时候两边都乐意,这事儿自然也就这么成了。可他方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技痒,非得在顾准面前图一波表现。如今可好了,表现的过了头,直接把人给得罪死了。这手可真贱呐!沈元彻懊恼非常,边上的廉江州却也发话了:“顾准你应当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秦王世子爷可是骑射中的佼佼者,京城里头与他同龄的年轻一辈儿可没有一个人能超过他。秦王耳提面命逼着他学骑射,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靠着这点功夫,在圣上跟前都混出了一点名堂来,每每秋狩都能满载而归。”沈元彻听着都怕了:“老将军你能不能别说了?”这说的他好像故意压着顾准一样。老天爷呀,他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顾准听完也笑了:“是么,那我可得得要跟秦王世子好好讨教讨教了。”沈元彻默默往后一退,他总觉得现在的情况对他太不利了。今儿还不如不来呢。可顾准要讨教,沈元彻还不能不拒绝。于是乎罗管事在册子上再添一笔:世子爷对顾公子多有讨好。沈元彻还没注意到罗管事已经看明白了,他现在就像赶紧跟顾准说院试的事儿,只是他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邪霉,怎么都摆脱不了罗管事。一直到了中午,沈元彻才终于找到了机会。他趁着罗管事下去跟更衣,悄悄凑到顾准旁他同他商量:“顾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顾准回得也干脆:“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反正你说了也只会惹我不喜。”真直接啊,沈元彻差点没有被噎死。可他是个不要脸的,也不管顾准听不听,非要硬说:“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直接说好了。”顾准头都大了。沈元彻兀自道:“上次府试我能过,都是多亏了你给我出的那些题,还差最后一道院试,若是能过我就能拿个秀才的功名了,到时候便可以彻底不用再考科举。秀才的功名对我来说已经是顶破天了,再往上我也不敢奢我,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应付我父王,一个秀才就足够应付他了。不过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凭我的本事,想考中多半是不可能的,所以顾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沈元彻面露祈求。意料之中的要求,顾准并不惊讶,只是反应也快,直接一棍子把沈元彻的念头全部打死:“想都不要想,上次你能过只是偶然,我也不可能每次都押中题,你若是想要找人押题还是另寻高明吧。”“别人都不顶用,你就帮我这次行不行?”沈元彻软磨硬泡,“我知道顾兄学识了得,咱俩如今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互帮互助的不是理所应当吗?再说我是真的无路可走了,这回要是考不中秀才的话,我父王肯定要打断我的腿。”顾准无所谓:“你的腿断不断,与我有什么关系?”“好狠的心!”沈元彻控诉道,“咱们俩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你竟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你就不觉得亏心吗?要知道我之前可是事事替你着想的,哪怕礼尚往来你也得帮我一次啊。我父王那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早就怀疑我舞弊了,要是这次我过不便,更证实了我就是舞弊才得以考中府试。他已经派了一个老管事在旁边监视我了,要是顾兄你不帮我的话,真就没有一个人能帮我了。我父王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要不是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说不定能直接把我撵出府去。顾兄啊,我身边只有你一个是真心待我的,你可千万不能把我给抛下了,多少扒拉扒拉我一下啊,你真的忍心看我被父王打断腿吗?”顾准自然忍心。沈元彻要不是顾忌着脸面,他都想抱着顾准的大腿哭一哭了。从前他就是这么抱着自己圣上这么哭的,收效感人,只是不知顾准吃不吃这一套。罗管事马上就要回来,沈元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一横,直接道:“顾兄,罗管事马上就回来了,你好歹给我个准信儿吧,到底怎么样你才能答应?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吧?”顾准仍然慢悠悠地品着茶,只要死不了,那就不算事儿。沈元彻心一横,豁出去了:“只要你帮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顾准眸光一闪,笑问:“当真?”沈元彻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早知道这句话这么有用的话,他方才还费那么多的口舌干什么?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承诺道:“只要你帮我,多少要求都成,我统统照办!”顾准一下子想到了许多:“我也没那么贪心,你只需答应我三个条件就好了。”“好说好说。”沈元彻满口应下。私心里,沈元彻是不相信顾准会让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顾准这个只是嘴巴毒了一点,但其实心眼不坏,从顾准松口这件事就得以窥见了。估计这三个条件都是幌子,想帮他才是真的呢。沈元彻心里美滋滋,顾准果然还是把他当朋友看的。顾准看着他这天真的蠢样,无良地笑了。不过他丑话说在前头:“世上之事,想走捷径是不可能的。我虽能押题,但也不能保证全押得准,所以这题目么,自然也就多了些。咱们这回用的就是题海战术,你都做会了做全了,回头院试自然也就轻松了。”题海啊……沈元彻咽了咽口水,这可是个从未听过的新词儿:“多些是多多少啊?”顾准道:“回头你就知道了。”沈元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顾准已经把廉江州给请过来了,让他做个见证,沈元彻在院试之前的这段时间凡事都得听他的,他若让沈元彻背什么东西沈元彻都不得拒绝,让沈元彻写什么题目沈元彻更不得马虎。如有违背,第一次十板子,第二次二十板子,如此类推。沈元彻听到这里,已经隐隐约约有点后悔了。这不就等同于把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全都交在顾准手里了吗,那万一要背的要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他该怎么办?“后悔了?”顾准瞬间冷淡了下来,“现在后悔也来得及,门就在那儿,你直接出去便是,不过你今日回去往后便不要再来了。”这是要绝交啊。不成,他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可不能说断就断。沈元彻一咬牙:“行,我答应了!”廉江州看热闹不嫌事大,再次提醒他一句:“答应了可就不能后悔了,你若是说到做不到,当心我板子伺候!”沈元彻哆嗦了一下,但是这种时候怎么能怂呢:“笑话,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了,既然说到就肯定能做到。”“很好。”顾准满意了。他这段时间学物理学化学学的头都大了,既然沈元彻这么想当他朋友,那当朋友的总不能看着自己朋友独自困扰吧。还是那句话,想走捷径是没用的,唯有多做题,才是正解。顾准一槌定音:“明日一早你来我那儿,我带你整理功课,顺便布置习题。”沈元彻忽然觉得,在府里吃吃喝喝的安逸日子,似乎从此离他远去了。第二日一早,沈元彻被杜嬷嬷催着早早地来了廉府。跟屁虫罗管事也在后面,沈元彻知道他在监视自己,可他又不准备舞弊,自然不着急。进了顾准的院子,还没来得及喊人便被丫鬟带去了书房。门打开后。顾准从一堆书中抬起了头,见沈元彻这般懵懵懂懂地站在门边,恶从心起:“来做题了啊?”第49章 院试(上)彼此折磨的日子远在京城的秦王收到了罗管事前两两日送过来的信。乍一看到消息, 秦王整个人都火起来了,气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转悠:“混账东西,老子就知道他必定是靠着偷奸耍滑换来的名次!从小到大都是这幅德性, 从来都没有光明磊落过!”王妃刚好从外面走进来, 见王爷如此大发雷霆, 她便立马护起了犊子:“哟, 元彻这是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惹得王爷如此生气?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呀?放眼整个京城, 也就只王爷不放心儿子到派个管事前去监视的地步了。得亏外人不知道咱们府里的情况,若是知道了,还不叫他们笑掉大牙?”这父子之间有一点父子的样子么?谁家的父子这么苦大仇深?王妃这一顿阴阳怪气的话更让秦王生气:“慈母多败儿, 他如今这么不像话多半是被你惯出出来的!从前我让他学武的时候便是这般,都已经入门了偏你舍不得, 弄得他现在文不成武不就,就是刚过的府试都是靠着偷奸耍滑换来的!”秦王狠狠地将信拍在桌子上。“什么偷奸耍滑?”王妃蹙眉,直接上去扯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她又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这罗管事当真是老糊涂了,元彻在外面交了个朋友他也要管, 跟朋友都说一句话都不行了?”“他那个朋友是此次临安府府试的榜首!”“那又如何?”王妃反唇相讥。“他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 别告诉我你还没看出来!”王妃自然看出来了,可到底没有证据,她怎么容忍别人凭空诬陷她儿子,就算是亲爹也不行:“给人定罪还要讲究一个人证物证俱全吧,只凭着一些只言片语就断定元彻作弊,王爷未免太过分了些。”王妃将信随手一扔,丢给边上的丫鬟:“以后这种不知所谓的信,拿到就烧了, 省得留在这儿煽风点火地叫人不快!”“你——”秦王指着人,真是不知所谓。半晌,他还是愤愤地放下手指头,谁让秦王唯一的儿子就是沈元彻呢,即便这个儿子再不中用再不成器,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mǔ_zǐ 俩真是一个德行。”王妃不以为意。她反倒觉得儿子交的这位朋友交得可真好,师父是李况,背后站着李家,且为人也争气,品行才学样样不缺,这般背景,只要人不作死往后必定前途无限。好好跟着这样的人,往后才会走得安稳。不愧是她的儿子,果然有远见卓识。要说这府上有哪个主子真心实意地盼着沈元彻好,那也只有王妃娘娘一个人了。她甚至觉儿子真与那位顾公子有什么交易她也是举双手赞成的。现成的捷径,不走白不走。有这么一个能力出众的人顶在前面,想必她儿子这回的院试必定能过得安安稳稳。在秦王妃看来,儿子那边估计出不了什么岔子,说不定眼下正闲着呢。不得不说,秦王妃想的的确很美,一如之前的沈元彻。之前他想的也美的不行,思量着就算顾准多出几道题又如何?他也不是没有做过题,大不了花那么两三天的时间把题目做完,然后再花几天时间把答案背了不就成了?就算再苦也不过只受这么几天的苦,苦过了他也就熬过来了。可沈元彻万万没想到,顾准他竟然如此狠心!事情要从几日前说起,沈元彻头一日去顾准的书房,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几本厚厚的书便扔了过来。沈元彻茫然接住。顾准只丢了一句话:“今儿的任务只一件,将我挑出来的那些文章通通背熟。”语气不容置疑,沈元彻怀疑他要是敢拒绝的话当场就会被踹出去。不仅如此,正院那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想要揍他屁股的廉江州呢。沈元彻随手翻了几页,虽然不是每篇文章都要背,但是这么多篇加起来也是十分可怕的数量了。老天爷啊,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他本来就是因为不想读书不想努力所以才找顾准的,结果到头来咱们又要开始背了,还一下子要背这么多?!这不是要他的命吗?顾准见他迟迟没有动静,抬眼警告:“再不开始背的话,我便让人去叫廉将军了。”“可是,这么多……”沈元彻期期艾艾,他恐怕背不完。“这也算多?我都已经把重点给你挑出来了,你怎么还如此挑三拣四?若是这点苦头都吃不得,往后还如何能成大事?”沈元彻心道,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做大事啊,只要富贵无虞便好了,建功立业的那些事情还得交给聪明人,可千万不能指望他。顾准耐心已经告罄了:“今日之前起码要背会十篇文章,你若还不开始,回头可是要挨板子的。”沈元彻想到廉江州打板子的力道,还没开始屁股变已经痛了起来,他顿时泄了气:“行,我背。”就欺负他吧,仗着他脾气好。沈元彻本来以为把这些书全都背完了之后,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所以这一天里他真的十分用心地在背书。不同于平时上课老是喜欢开小差,沈元彻在顾准这边是万万不敢造次的,起先也开了两次,被吓过之后他就不大敢了,可有时候实在是控制不住。系统第一时间打起了小报告:“宿主,沈元彻又在开小差了!”顾准扫了他一眼,便见沈元彻双手拿着书,眼神却已经撇到窗外去了。如今窗外一片葱郁,连朵花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些什么。“收心。”顾准敲了敲桌子。沈元彻当场惊醒,立马拍了拍脸颊开始认真背书。几次下来,沈元彻对顾准彻底服气了,他才刚刚开始走神,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神了,顾准竟然能如此准确的捕捉到。太可怕了这人。这若是顾准以后当了先生的话,底下的学生还要不要活了?顾准令沈元彻绝望的可远不在于这一点,而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之下好不容易把那些文章都背熟了之后,顾准却又甩给上千道题,足足有好几沓,那题量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沈元彻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