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刘超英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了一声,“既然这么讨厌苏烟,那就别吃啊,苏烟占着大家的便宜,可没占你的便宜,你挣的那点工分最多也就喂饱你自己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苏烟欠着你什么呢。”这次换做韩丽丽说不出来话了,她头闷在被子里,像是睡着一般,半天没有什么动静。只是过了一会儿,被窝里突然穿出来呜呜哭声,声音不大,但房间里安静一片,仔细听还是能听见的。刘超英可不是周燕这个面团脾气,别人一软,她就硬不起来了,刘超英没说话,直接嗤笑了一声。这模样,倒是将平时韩丽丽的样子学了个十成足,气人至极。苏烟倒是不知道自己走后房间里这么热闹。她装模作样打着伞去了厨房,进了厨房后闲逛走了几步,最后停在门板前,然后偷偷蹭到门板上听男生房间里的声音。没听到说话声,心里一松,猜测他们已经休息了。想到这里胆子大了些,轻轻将门板掀开一道缝,下雨天屋子里比较暗,尤其这种泥巴糊的老房子,就算是白天也不透光,所以苏烟也不担心被人看见。厨房和男知青房间的门就挨着楼斯白的床,苏烟也看不到他怎么睡觉的,直接从灶洞旁边的柴火里拿了根细细长长的木棍,然后拿着从门缝里伸进去够床上的楼斯白。她还担心够不着人,哪知道一碰就碰到了。动作一顿,想着要不要再够一下,正犹豫着,就看到门板突然被推开了一些,下意识抬起头,与坐在床尾上的楼斯白四目相对。苏烟心里一虚,都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不过还是忍住低头认错的冲动,朝他扬起小脸笑得开心,还抬起手对他招了招,示意他出来一下。楼斯白看着她不说话。苏烟怕他拒绝,厚着脸皮补充了一句,“你不出来我就一直挠你。”大眼睛眨了眨,看着乖巧的不行。用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无赖的话。这点楼斯白比不上她,他没说什么,起身从床上下来了。楼斯白进了厨房,还回过身将门板掩好。苏烟怕被人听见说话,直接走到厨房门口站着,对他又招了招手,笑得一脸灿烂,嘴里还做了个口型,“过来。”楼斯白犹豫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脚朝她走过去了。在苏烟两步的地方站住,问了句,“找我有什么事?”声音冷冷淡淡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肯定是没事啊,但苏烟可以将没事变成有事。她低下头,脸上做出为难表情。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楼斯白不吃她这一套,直接道:“没事我就回去了。”说完还真转身要走。苏烟嘴角一抽,也不会让他真的走,好不容易将人叫出来的,她哪里舍得错过这个机会。伸手快速抓住楼斯白的胳膊,在他皱眉扭过头时,讪讪松开手,也不敢再卖关子了,笑得一脸乖巧,“是这样的,楼知青,我今天早上看到你帮我洗衣服了,我深受感动,特意跑过去将洗好的衣服认真看了看,然后发现你可能在洗衣服上颇有天赋,洗的衣服真是又干净又没褶子,我觉得我不能埋没你的才华……”楼斯白看她满口胡话,以为她在戏弄自己,没有想继续听下去的意思,抬脚就要走人。苏烟又伸出手去拽他,这次她没拽他胳膊,而是直接拽他垂放在身侧的大手,大手修长而温热。苏烟死死握住,仿佛怕他跑了一样,嘴里焦急道:“我错了,我错了,好吧,我承认,我是想和你做交易,你看你以后能不能每天给我洗衣服,我衣服也不是白洗的,每周会给你做一次饼或包子吃,我的手艺你应该是知道的,你不吃亏,就多洗几件衣服而已,我衣服又不脏,随便搓两下就行了,而且我穿的是最小号,特别好洗……”一边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咸菜饼,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副哄着样子道:“我特意给你留的,中午没吃多少吧,快拿着吃。”楼斯白没有接眼前的饼,而是扭过着她,直接提醒了一句,“你可以选择和王学农交易,他应该很乐意,我不喜欢帮人洗衣服,麻烦放手。”拒绝的很干脆,说完低下头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示意她放开。苏烟不仅不放开,还用力握紧,很果断道:“不行,王学农上次帮我挑了几天水就误会我喜欢他,还明确拒绝我,我再找他,他肯定误会更深了。”楼斯白顿了下,然后皱眉又道:“武建国也会洗衣服。”苏烟听了忙摇头,“他嘴巴太大了,藏不住事,我担心被其他人知道了。”楼斯白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她昨天做的饼,要不是他亲眼撞见,她也不会给他,看样子她也不是真的傻,当初她能和王学斌凑到一起去,可见也不是王学斌一个人的问题。其实昨天那个饼,楼斯白也不是真的想吃,之前苏烟给他的,他当作救她的回礼,所以吃了。现在他觉得已经还清了,没必要再拿她东西,昨天那饼他也没机会还给苏烟,但让他扔了又做不出来。楼斯白心里有些烦躁,他也不知道最烦躁什么,只是莫名有种感觉,感觉自己要是低下这个头,这辈子好像就摆脱不了这人了。他冷着声音又说出了一个名字,“周燕不会说。”说完扭过头看苏烟,这次眼神冷了一些,觉得这次她找不出什么借口了。苏烟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见他这样也不怕,想都不想就摇头,“不行的,周燕一帮我洗衣服,韩丽丽就说她狗腿子,她不会同意的。”楼斯白语塞,突然发现一圈下来,好像自己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再次看向苏烟,苏烟也抬起脸眼巴巴看着他,小声拍马屁道::“楼知青,知青之间就要互帮互助的,你帮我洗衣服,我帮你开小灶,你看,我们的关系多和谐友爱,楼知青,你人这么好,一定会同意的对吧……”回应苏烟的是楼斯白直接抽出手,冷冷说了一句,“那就自己洗。”短短几个字,说的那叫一个冷漠无情。他头也不回,直接朝房间那个方向走去。苏烟看着他的背影,这次没出声阻拦了,而是等他走到门板那里时,才突然开口说,“哦,不行就不行吧,看样子我这本书也送不出去了,这么好的书,放在我这里真是浪费了,唉。”叹了一口深气,然后从腰间抽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故意举起来翻了翻,书名大剌剌对着楼斯白那个方向。楼斯白触碰到门板的手一顿,人站在原地没动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在听到翻书的声音后,没忍住回了下头。他没看到苏烟的脸,只看到被举得高高的书,他视线很好,一眼就看到了书名。这本书他有印象,还没下乡前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说过这本书,不过因为是从e国翻译过来的,所以刊印的不是很多,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曾经跑过很多书店都没找到,所以怎么都没想到苏烟手中就有,而且看这书的包装,好像很珍贵。楼斯白看着书没说话。苏烟见好就收,将手中的书下移,露出一双笑弯的眉眼,“喜不喜欢,这本书很好哦,可是我们家的收藏,我下乡时什么都没带,只带上它,我一个不爱学习的都喜欢这本书,可见这本书有多好。”“而且,我爸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给我寄了不少书过来,应该下个月初就到了,你要是跟我团结友爱,倒时候我就借给你看。”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打动了他,还是书的吸引力太大,这次楼斯白没有拒绝了,他看着苏烟笑容灿烂的面庞,抿了抿嘴,好一会儿后,轻声应了一句,“好。”苏烟完全没有欺负人的自觉,欢快朝人跑过去,将手上的书和饼都递给他,完了还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正色道:“楼知青,我很看好你。”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快速牵起他身侧的手,握住用力晃了两下,“合作愉快。”在人抗拒前先放开手,转身拿着伞跑了,蹦蹦跳跳,背影都透露出欢快的气息。她确实开心,第一步就成了。楼斯白看着人消失在门口,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第二十一章 楼斯白是个说……楼斯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既然答应了帮苏烟洗衣服,不管是不是出自本心,但就会去做。他平时早上起的很早, 只不过第二天起的更早而已, 他一起来就将床底下的衣服拿出来, 一个大木盆里堆得满满的,最上面盖的是他的衣服。之前他的衣服都是每晚洗完澡顺便洗了,但因为现在要帮苏烟洗衣服,怕被人看见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也就留到第二天早上洗了。他端着盆出去的时候, 外面天还是黑的,天空依旧下着雨, 他走到对面房屋门口,门口那里放着一把大黑伞, 昨晚某个人鬼鬼祟祟将衣服给他的时候还说的好听, 明早陪他一起去。但他看着对面房门关的紧紧的,根本不指望她什么了, 拿了伞,直接抱着一盆衣服出去了。知青点的位置靠近后山这边, 后山这里有一座塘, 塘不是多大,但有点深, 里面种了半塘的荷花, 每年秋末的时候生产队会组织人一起挖藕捞鱼。楼斯白下乡的时候不算多长, 他是今年年初过来的,可能从小在姑姑家做过不少活,下乡后倒是没有多大的不适应, 甚至对他来说,知青点的生活让他少了几分压抑。挖藕捞鱼的事他没经历过,不过听陈向东他们说起过,偶尔他们聊天,他虽然不出声,但也是听在心里的。楼斯白将黑伞架在脖子上,黑伞很大,直接将他整个人罩住,然后将盆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石板上。他平时洗衣服用的是皂角,现在苏烟不洗衣服了,昨晚就将肥皂一把给了他。楼斯白先洗苏烟的衣服,衣服放在石板上打湿,然后擦了两下肥皂开始搓,洗的很认真。她的衣服,加上毛巾一共有六件,除了外套裤子袜子,还有两件内衣,楼斯白以前住姑姑家时,全家的衣服都是他洗的,也没什么男女之分,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看到苏烟红色的小小内衣,还是忍不住有些热了脸。心里有些气恼,这女人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苏烟的内衣是丝绸料子,苏母在纺织厂工作,厂里总会剩下一些多余的料子,苏母也算是厂里老人了,拿点好的碎布料子回来还是可以的。原身皮肤娇嫩,这时候的棉布几乎都是那种粗棉布,穿在身上并不舒服。她的内衣都是苏母亲手做的,苏母手艺巧,做的还是时兴样子,就是后世的比基尼样子,前几年和苏联交好的时候,苏联妇女用的那种内衣也传进了国内,还一度成为潮流,只是苏联妇女穿的号码太大,并不太适合华国女性。苏母也有一件那样的衣服,价格还不便宜,不过穿过一回就不穿了,原身下乡之前,苏母按照那个样式给原身做了好几件这种小内衣内裤。苏烟原本没准备让楼斯白洗内衣的,但想了想,还是一把扔给了他。不能跟他太客气,客气多了他还以为她有什么目的,虽然她确实有目的,但至少现在还不能让他看出来。楼斯白这种性子,她要是不主动一点,他不会有反应的。整个知青点,喜欢楼斯白的不是她一个人,比如韩丽丽,又比如方洋。但苏烟能看得出来,楼斯白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事。在楼斯白喜欢上她之前,最重要的是两人之间产生联系。有了联系的楼斯白回到知青点,其他人都还没起来,他将衣服晾晒在竹竿上,然后回了房间。他进房间时,陈向东已经醒了,一脸疲惫坐在床上,似乎刚醒没多久。看到楼斯白进来,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乡下这边也没有剪头发的地方,很多社员都是用生产队割稻子的镰刀在头上比划,头皮破血了是很正常的事,有的老人手艺好些,倒是没什么意外。但他们知青点和生产队里的人并不熟悉,没人给他们剃头,倒是县城里剃头铺子,但成年人剃头一次要二毛五,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贵了。陈向东想着,今天中午跟苏烟借剪刀用一下。“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他随口问了一句。楼斯白将木盆放到自己床底,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放好盆,他脱掉鞋子上床,在床头靠墙的位置坐下,将枕头垫在后背,脸上素来平淡的神色突然多了几分神采,伸手小心翼翼拿起枕头旁边的新书。这本书他昨晚已经看了二十页了,每一页都看得十分认真,一个字都舍不得错过,昨晚看过的地方也没舍得折页,这本书很新,仿佛没被人碰过一样,楼斯白就更舍不得破坏了。虽然苏烟说要将这本书送给他,但楼斯白也没想过要占她这么大的便宜,心里想着将这本书看过三五遍后再还给她。他看着书的时候,就浑然忘记外界的一切,直到被武建国喊了几声名字,才知道要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