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长假过后,梁孟冬回南照前,邱比与他核对第二季度的演奏会计划。
邱比约的日料包房,宽敞没人打扰。结果他全程都很忙,和孟冬还没说完,一边喝着酒,一边拨电话、接电话,焦头烂额的样子。
邱比这个人向来很乐天,天塌下来当被盖,仿佛没什么难住他的事,今天这个状态倒很难得。
梁孟冬没喝酒,随口问他怎么回事。
邱比说起缘由,去年许西岭出事,当时他是托人盖住了的,消息最终没有爆出来;家遭惨案却是爆了新闻的。
他想着等西岭结束强戒,沉寂过后,借个真人秀节目复出,卖个惨,刷一刷人气和口碑。那是个和禁毒局合作的真人禁毒宣传节目,含部分真实行军及野外生存实训。西岭那事虽说盖过去了,坊间传闻还是有的,想要洗白,也只有靠在这类节目里剑走偏锋。
许西岭强戒结束,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她就回了另一套公寓。邱比本来想鼓励鼓励,让她振作一下年后开工,之前把她从戒毒所接出来,上了妆,和导演约了也见过面,一切都谈得顺风顺水。
结果小姑娘嘴上答应得好,到家空落落的独处了几天,又是新年,忽然彻底就蔫了,别说活动,现在连个门都出不去。邱比去找她,发现她精神状态已经垮了。
“房子里烟雾缭绕,琴不练、妆不化,成天以泪洗面,这状态是不可能上节目了。我又不忍心怪她,老天是不公,遇到这么惨的事,换作是谁都过不去,别说还是个小公主。”邱比说。
梁孟冬低着头,唇角忽而有了笑意。想起那个人,他的野鸽子。谁说她不是小公主?那是没见过加加在家时的样子。
哼,失联的人。
前两天梁孟冬在家收到张明信片,上头是那种官方印制的禁毒宣传图,只有九个字“梁老师我真的尽力啦”。
字迹他一眼就认出了来,联系方式仿佛上个世纪的。多写几个字会死?还真当谍战了。
好像他应该非常生气,气到起不来床那种。
但实际是气不起来,只想祈求她平安。还“啦”,总算知道报平安了,小混蛋。
“你还笑!西岭说你去看过她?我觉得现在能鼓励她站起来的人,大概也就你了,你帮我给她一点力量怎么样?我实在找不到替她的人了。”
梁孟冬冷笑:“我没本事扶烂泥上墙。”
“你怎么那么绝情!人家好歹和你炒过cp。”
“我炒的?我不来算账,你敢倒过来要账?”
“唉,这资源要是我花钱买的也就算了,这是托朋友从别人嘴里硬抢的。现在下周就要开机,连个救场的都找不到,想去的都排满了,有空的都不肯去。主要太得罪人,以后谁还肯替我抢资源?”
“你活该。”梁孟冬骂他,“她那种事怎么洗白?参加这种节目不打脸么。对得起其他人?”
“对不起谁?”
“一线缉毒英雄。你赚的是歌舞升平的钱,没有他们你哪来命赚。”
邱比擦擦眼睛,不可置信地:“梁大公子,原来你那么高尚!”
“嗤。”
“那么高尚,不如干脆救个场?”邱比玩味地看着他。
梁孟冬像在看个病人。
邱比泄气道:“唉,本来我真想过,索性求你帮忙,你也落个有情有义的人设。其实节目调性不错,很多旅居海外的艺术家都去了,你本来就喜欢极限运动,特别契合。后来转念想,不来讨这个骂了。”
梁孟冬除了演出,根本就拒绝抛头露面,怎么可能同意?
“知道还说。”
“就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机会。”邱比拿起电话,还是心疼资源,“这一趟阵容也牛逼,本来根本轮不上西岭,有那个演技派男星,演过特种兵的;还有前年和你在德国同台那大提琴演奏家,你记得么?”
“同台的多了。”
“你怎么可能不记得,美黑美黑那个,特别性感的尤物,叫柯洛妮!她母亲是那个音乐会的赞助人,什么基金的理事长,她不是自己介绍,说她母亲和你父母共过事?人家对你有意思,你几句话让人下不来台,人家风度挺好,没计较。事后你还夸过两句来着,说这人敬业。”
“哦。”梁孟冬明白他说的是谁了,“她……也去?”
“对。你有事要么先回,我得接着打电话找人,”邱比重新在拨电话,“难死我了,我找你家尹总帮忙,让他物色个搞演奏有颜值的,男女都可。结果尹总说了,瑞丽、临沧那一线,地处边境,嫌太危险,他的朋友没人肯冒这个险!娇气!”
“你再说一遍,哪儿?”
“地理那么差,瑞丽到临沧一线,没听过?其实离南照不太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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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车闯卡事件余波不平,十音连同培训处的同事,以及那一批受训警员,谁都没能回家过年。
十音隔几天要辗转一个地方,在不同的检查站给增援警员作示范培训,任务很重。那地方靠近边防,联络方式就只有内线电话,打来打去都是培训处的人,哪怕她想找趟吴狄,打申请的繁琐程度,和找一趟普通人没两样。
十音挂心案子,归心似箭,但除了通过广播听听新闻,她几乎就与世隔绝。
春节期间,云海总算跑来驻地找了她一次。几天换一个地方的好处,是行踪不定,驻地通常简陋、人少。
云海神不知鬼不觉就来了。叼了根烟,对着远方墨色的山峦在出神。他吸得有点猛,绕着他的满是乳白烟雾。
十音本想嘲笑,他怎么就舍得放了云旗走,去那么远的家过年。看他这个样子……
“这么沧桑潦倒?又不是没一个人过过年。”
云海嗓子还是不见好,估计是不会好了:“每天都通话,开学孟冬就带她回来。就是孟冬说……每夜都哭,白天情绪还好。”
听得出他话音里的心疼,十音也不知如何安慰:“你和孟冬,为什么那么草率?”
“来不及解释,让孟冬自己说。我简短讲讲案子,孟冬有个怀疑对象,他猜测对方就是九先生。只是猜测,没任何证据。我劝他千万别铤而走险,等我们的消息。”
十音惊愕极了。
“他没告诉我是谁,依据不足,目前单纯只是怀疑。孟冬好像最近在等什么人的邮件,就是你联络的那位澳大利亚的楚鸣老先生。你要有机会见孟冬,一定说清楚,他目前不涉案,切勿卷进来。”云海指指不远处那辆小长安,他已经按灭了烟,“是等我的,连夜要回m国。”
云海是来传达任务的,十五天后,会有三辆“桂”牌尾号货车途经瑞溪三号检查站。云海手头有他们的内部排班,知道十音那几天正好轮到在该检查站进行现场示范。
“这辆车的水箱部位藏毒,你要做的,是让司机顺利过检。”
“那么简单?”
“哪里简单?”
“也是,众目睽睽,放走三辆水箱有问题的车。”
“简单我随便找个人就行了,用得着动用我的未婚妻,十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