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孟冬、白云上二位青年大师的协奏音乐会,系南照音乐厅开年首秀。
文化厅相当重视,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负责安保工作的市中分局,也将安检级别提到了最高级,前后场的所有的器材及携带物,都将经过极其严苛的检查。
华灯初上,一直守在后台监控室内的十音,终于在监控屏上见到了久违的杜源。
跨年夜,杜教授对孟冬声称,说自己早早订购下了a区的小块区域。果然所言非虚,他今夜的确邀了一众好友前来。
讲座和心理咨询以外的杜源,她见得并不多。西装革履的人,举手投足,似一本在讲述什么叫做风雅的教科书。
他刚下飞机,面上却没有风尘仆仆的倦色,反而是呼朋唤友,在人群间得体而游刃有余。
从前两天杜源户籍地的协查报告来看,他的个人履历依旧无懈可击。
他二十多年前只身前往德国。怀着帮助更多国人改善心理健康状况的美好初衷,他主动放弃了德国政府部门提供的优渥职位以及德国国籍,这才回到国内。
与此同时,杜源在南照的社会关系非但十分干净,社交圈甚至十分华丽。他的朋友圈里有不少为本省有头有脸的文化名流,堪称往来无白丁。
而杜源本人,就是那种在人群中话虽不多,但又绝不会冷场的社交高手。
这个世上有各色各样的人,626队固然无法全盘了解,但亡命徒的品种,他们倒是真的见过很多。
吴狄在嘀咕:这样一位彬彬有礼的老派绅士,疑似毒枭?真是很难相信。
然而,问题似乎就出在这里。除了杜源那张并非天然的脸,一切都完美得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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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音接了个短信,那头发得简短:“过来。”
她老远就听见漂浮在空气中的弦音,双音滑得像丝,快速抚过耳朵,像是平常夜里的枕边私语。
十音听得耳朵红,可以听出来,琴主人今夜的情绪相当不错。
认识的分局特警在打招呼:“余队。”
他们虽不知十音今夜的具体工作,但知道她另有任务,点一点头,相视而笑。
时隔两月,同一间休息室。
当时那个久违的人,这一回依旧没有抬头,心无旁骛正调弦。
他意识到有人走进来,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抬起头看到她,面上的倨傲气慢慢敛起,唇角的浅浅温情,不着痕迹地泛开来。
十音忽然记起,最后一次听孟冬的现场演出,还是在校内。
那是久远的事情了,她那时还很娇气,将拍红了的手掌心展开给他看,抱怨当他的粉丝很不易。
孟冬不理会这撒娇,反嘲笑她:“不用你拍手,给我练好抚琴鞠躬就行。”
以后反正都要同台,拍的什么手?
“遵命!”
想起那些无法实现的诺言,总有悲喜流淌过心头。可是这一刻,十音又极恍惚,誓言中的少年,就在眼前。
梁孟冬的漆眸拢过来。
刀刻般的容颜上,今夜笼了层淡色光晕。上次在这个地方,这眼眸似刀,也曾剐得人心口疼;这一次不同,他目光平静,却能融冰。
十音生怕破坏此刻静谧,连话都不忍说。
梁孟冬低低哼了声,同她招招手,意思是“你来”,欲把手里的琴交给她。
邱比本来正与小白低声说话,眼尖的他一下望见了来人,兴奋起来:“十音!”
十音正要接琴,这一来等于被半道拦了,只好立在那里笑着寒暄:“你好啊,邱先生,我就是来检查一下。”
邱比最近人都不在南照,更不清楚近期发生的事,看看孟冬,直接皱了眉:“孟冬,你瞪人的样子就是太凶,能不能客气一点?十音为了你的音乐会,别提多上心了,人家一个缉毒线的,为了你的后台安保,特意跑来值班……”
邱比一头埋汰自家这位毫无情商的宝贝,一边嘱咐十音见谅……
梁孟冬讪讪收了琴,反正也早就调好了,本来就是想摆摆谱,差使老婆做点事。
十音忍笑不能,发现白云上也在笑,小白在问:“邱比你认不认识江医生?”
“认识认识,非常熟。”
小白说:“我觉得你们俩,可以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什么叫能成为,本来就是!”邱比很为自己的交友能力自豪,“我和十音也是很好的朋友。”
被耽搁了这么小会儿,前场的手机信号屏蔽器开启,灯光已经黯下去了。
匆匆祝过演出顺利、挥别二位音乐家,十音本来这就该赶到前场去,她有自己的座位,云旗、江岩和队友都在那儿。她特意没让孟冬留给她正中的位置,留的是a区边缘位置,方便进出场地、以及观察杜源。
十音刚走出休息室,臂上的对讲机响起来。
吴狄在监控屏上,在音乐厅的每处入口,都发现了数名行为奇怪的人,每人身上都疑似配备了对讲监听设备。
“没一个是自己人,已经一次性押到后台了。我怕是调虎离山,不敢离开监控室,分局人手都快不够了。”
……
前场的人声渐歇,小白在调整琴凳、轻踩踏板,完成最后的调试、场内最末的那盏灯灭下去……
开场第一声,是小提琴昂扬的慢板长吟,听起来相当、格外的……任性。
这是孟冬前阵常练的曲目,贝多芬的克鲁采奏鸣曲,小提琴奏鸣曲第九号。好在克鲁采本来就是那种骄傲、激越、充满力量的基调,小白的钢琴声加进来了,愤怒与沉思、理智与激昂……乐句一时间在音乐厅的上空碰撞、交激。
面对那么多可疑的人,必须马不停蹄组织突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