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不慌不忙解释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谁人不知常大人曾在我家当过西席先生,学生偶得佳句,向先生请教也是寻常,出门在外不能当面讲,难道不能写封书信求教一下?”
张文澜对真珠的话半信半疑了,信的是常凤卿对赵真兰青眼有加,不信的是赵真兰能写出这样水平的诗句。
“说什么书信指导, 你莫不是在拿凤卿哥哥写的诗哄骗我, 这几句诗意境隽永, 行文洒脱,实在不像是出自闺阁女儿家之手。”
听张文澜这样一说,真珠心里倒是对她有几分钦佩了,看来她确实有几把刷子,居然能看出来这诗不是女人写的。
但是转念一想, 我能被你几句话唬住才怪呢!
李清照也是女人,还不是写出了“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于是她故作惊奇道:“姐姐这样说, 倒是让妹妹长见识了, 我只知道姐姐画上的野鸭分雌雄,今日才知道,原来诗句竟然还能分出公母?”
她这样一说,把众人都逗乐了,响起了一片低低的轻笑声。
真珠假装没看到张文澜铁青的脸色, 继续笑嘻嘻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整日待在四方的院子里虚度光阴的人,如何能体会到快意山水间的那份自在?整日带在家里闭门造车,生搬硬凑的人,自然也不知道醉心山水之间,直抒胸臆是何等洒脱。”
张文澜无话可说了,她不仅嫉妒真兰能写出这么好的诗,而且嫉妒真兰竟然可以同常凤卿鸿雁传书,谈诗论文。
简直嫉妒得要发疯,,一抬眼看婢女还举着自己那副画,鬼使神差一般,画得还正是应了赵真兰那首诗的景儿,更气了,摆摆手示意婢女把画赶紧拿走,她再也不想看见了。
眼瞅着气氛有些尴尬,张夫人身边的婆子适时开口道:“小姐们不如都坐下看看戏折子,选选戏,老奴好知会老板们准备一下。”
林氏拿到折子便交给了孩子们:“娘看什么都行,你们点些爱看的。”
这一番闹腾真兰哪有看戏的心思,又推给了真珠。
真珠哪懂这些东西,但是看别家都点了,不能露馅啊,随手翻了翻戏折子,点了第一页第一行《墙头马上》。
没成想她刚点完,张夫人便摇着扇子笑着对林氏道:“想不到你家闺女竟爱看这种戏,你这个闺女啊,能说会道的,一看就是那种,在婚姻之事自己有主见的人。”
张文澜听她娘这样说,也似笑非笑道:“我们府上规矩大,这种戏,爹娘从来不让我看呢。其实我私心里倒是觉得,若是像赵家妹妹如此伶俐的话,恐怕能藏十七年不被发现吧。”
这种戏!
哪种戏?
真珠听她俩说话阴阳怪气,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翻看了一下戏折子,发现标题底下还有一行绳头小楷写着:为谁含笑在墙头?莫负后园今夜约。
真珠明白了,这出戏写得应该是青年男女追求爱情私奔的故事,张家这娘俩合伙在挖苦我不知廉耻啊。
她顿时有些来气,我哪看过什么戏,我哪知道演的是啥,懒人懒办法,选第一个图省事罢了。
正打算怼回去,就见林氏微笑着对张夫人道:我家这两个闺女,自小性格内向胆怯,处处唯父母之命是从,婚姻大事,更是只知道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起来,若有张家小姐一半儿的胆识,多去庙里上几炷香,求佛祖赐个如意郎君,恐怕早已觅得良缘。”
这话说得就很有趣了,张家对常凤卿的那点心思,虽然不至于是人尽皆知吧,但是知道的也不少。
林氏这几句话,乍一听是在夸奖张文澜,暗里却是取笑她频繁上香,奔着状元郎而去。
张家母女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厅内众人多少也知道点这事,状元郎犹如一颗无主的明珠,光耀闪烁,有未出阁女儿的人家很难不起心思,无奈上场竞争的几个选手都太强了,她们有自知之明,但是不敢下场去争是一回事,心里暗暗嘲笑,又是另一回事了。
真珠听完有些诧异地看了林氏一眼,母亲今日怎么变了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