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的最后一夜,应念真是住在宿舍里的。四个人像大一刚军训完的那段时间一样,夜聊到凌晨两点,终于有人熬不住,率先失去了回应,紧接着,其他人也一个个沉入香甜的睡梦。各奔东西的时刻即将到来,大家却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悲伤或者不舍,反而或是期待或是抱怨地谈论着未来,兴许要等到将来,等到平凡的某一天,她们才会突然而又真实地感觉到怀念。
第二天的毕业典礼,天下起了小雨,七点半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两个考研的舍友抱怨好久没有那么早起床,人还困得有些懵,已经开始实习的应念真和梁穗则是相视一笑。
往礼堂走过去的路上,梁穗和她道:“所以你毕业以后要去s城?”
应念真把之前的事都和她说了,梁穗才会如此发问。应念真点点头,她听到梁穗留在a市的时候还很开心,没想到接下来还是要分开。
梁穗也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离开a市。”
应念真道:“以后总归是要回来的,出去看看也好。我好像除了旅游都没怎么离开过a市,现在能出去待几年,想想还有点期待呢。”
梁穗摇摇头,似乎对应念真的跃跃欲试持保留态度,但应念真已经决定了,她便没有特意说什么来打击应念真。
应念真道:“对了,你在公司感觉怎么样?”
提到这个,梁穗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低声道:“我觉得我上司是个变态。”
她一转头,看到应念真的表情,知道应念真可能误会了,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他像个魔鬼。”
应念真道:“不然你还是到我们家的公司来吧。”
梁穗想到上司,虽然神情不太好看,却还是公道评价道:“我上司脾气不好,有时候还公私不分,让人相当想将他套麻袋。但是他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我有种感觉,如果我能在他手下活过一年,没有死掉,应该能学会很多有用的东西,工作能力可能也有提升,到时候再找别的待遇更好的工作也不是不行。”
应念真见此,不再劝解,反正她这条后路总是为梁穗留着的。应念真看向前方,在小路边的亭子里看见了赵世宁。他今天不像工作的时候穿得西装革履,反而打扮得很简单,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和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应念真想了想,如果他还在读书的话,本来也只是研一的年纪,看起来像大学生一点也不奇怪。
过了一会儿,应念真才反应过来,她该思考的不是赵世宁看起来年轻这件事,而是他怎么在这。今天是毕业典礼,她跟他请过假,他也知道今天是毕业典礼,难道是来看她的?
应念真觉得不像,可既然没有想出什么可靠的答案,便不再细想了。有一点她是能看出来的,赵世宁没带伞,这才被困在了小亭子里躲雨。
应念真和梁穗都带了伞,只是雨不大,女孩子便喜欢挤在一块撑伞,她们正撑着梁穗的伞,应念真的伞拿在手上。应念真和梁穗说了一句,便撑起伞朝小亭子走去,梁穗站在外面等她,打量着亭子里的赵世宁。
赵世宁看见应念真,有些惊讶,很快又想起她的请假,笑道:“你也是这一批毕业的啊,恭喜毕业。”
应念真道了谢,笑道:“你回来看我们的毕业典礼吗?”
她注意到了赵世宁的那个“也”,想来这便是赵世宁今天要来祝贺的人吧。
赵世宁点点头,道:“很久没回来了,又是毕业典礼,顺便回来看看,也挺有意义。不过我运气不好,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地方,才过来就下雨了。又想起来有事情没做,可没带伞,只能被困在这里。”
他面上有小小的抱怨,透露出些微的孩子气。
应念真觉得,今天的赵世宁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好像更容易接近了一点。应念真没问赵世宁想做什么事,既然赵世宁用了“事情”来指代具体的事,想来便是私人的,不需要在此分享的事。应念真将伞递给了他,道:“你拿去用吧。”
赵世宁刚要推拒,应念真便朝他挥挥手,道:“我和舍友一起去大礼堂,典礼快开始了。”
赵世宁看着她转身朝一个白瘦的女孩走去,走到对方伞下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
赵世宁看着手中的伞,不自觉笑了笑,心想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呢。
经了这么一出,应念真不免和梁穗聊起赵世宁,但没聊多久,进了大礼堂,里边嘈杂的人声一下就逼得她们没了说话的兴致。
毕业典礼先是漫长的演讲,最后是颇有仪式感的拨穗。应念真并不是太感性的人,可在拨穗的一瞬间,还是不免有了些感叹。以后,学校就真的只是一个路过时才可能回来看看的地方了。而她在离开学校后,还要离开a市,离开家人,去陌生的地方,做从没有做过的事,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大人。
而真正的大人,意味着更多的欢笑和更多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