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放下酒杯,却是皱了皱眉:“这酒……没先前那种好喝啊。”
祁长昭:“汴都的酒自然比不过白玉京,况且,上次带给你喝的,是进贡天渝皇族中最好的一种酒。”
沈离:“……”
他干笑一声,局促地移开目光:“我觉得这酒也挺不错的,喝酒喝酒。”
祁长昭没理会他生硬地转移话题,继续温声道:“你若喜欢上次那种,等回了白玉京后,我让他们再送些来。或者下旨,直接将那酿酒的酒庄搬来白玉京?”
沈离:“……”
沈离心头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祸国妖妃”四个大字。
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一个激灵,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有得喝就行了,这么劳民伤财的……”
话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
沈离抬眼瞪他:“……我什么时候答应与你回白玉京了?”
祁长昭藏下眼中笑意,道:“喝酒吧。”
沈离小声嘟囔一句什么,又道:“说起来,你堂堂一个天渝国君,怎么这么闲,整日都在外面游荡不回朝。你就不怕被外面戳着脊梁骨骂昏君?”
祁长昭动作一顿,抬眼看他,眼中竟像是带上了几分幽怨之意。
须臾,他才淡淡道:“我若当真这么闲,就不会让你三番两次从我身边逃走。”
说到这里,祁长昭长叹一声,无可奈何道:“你迟迟不肯回京,我不来找你,难道要任由你在外面游荡?”
沈离被他这倒打一耙的能力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如何接话,张了张口,半晌才道:“……倒成了我的错了?”
祁长昭平静地与他对视,俊美深邃的眼里写满了四个字:“难道不是?”
沈离:“……”
沈离沉默好一会儿,明智地放弃与他争论,只顾埋头吃饭。
祁长昭从头至尾没动过筷子,一杯接一杯喝着酒,刚开始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沈离闲聊两句,后来便不再说话,只偏头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等沈离吃饱喝足再抬头时,后者已经支着头,倚在桌子的另一头昏睡过去。
沈离凑上去轻轻推了他一把:“喂,你别装睡啊。”
没反应。
沈离眉头一皱,捡起他面前两个酒壶晃了晃。
已经全空了。
沈离一怔,旋即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什么酒量,这点就喝醉了?不会喝就不要喝嘛……”
祁长昭还是没反应。
沈离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将人扶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出了酒楼。
没办法,就算此人再讨厌,他也干不出将堂堂天渝国君丢在这人群嘈杂的酒楼内的事。更何况,要他真这么做了,以这人小气的性子,天渝陛下酒醒后的怒火他恐怕承受不起。
月色正好,夜风带着微凉从二人身侧拂过。
被冷风一吹,祁长昭总算醒了过来,不过仍然不怎么清醒。
他半个身体都倚靠在沈离身上,脑袋在沈离肩头轻轻蹭了下,轻声呢喃:“阿离……”
这人就算喝醉了也不怎么显得出,那张脸仍然白皙,只略微在耳根和脸颊处透出点粉色,倒比往日看着更俊俏了些。
沈离局促地偏开目光,将人扶稳了:“没事了啊,很快带你回去。”
好在祁长昭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返程的马车,马车将二人送回相国府附近,下了车,沈离直接施法将二人传回了庭院。
沈离把祁长昭扶回他的卧房内,将人丢上床,再想了想,上前帮他脱去繁复的外袍鞋袜。
忽然,一只手抬起来,抓住了沈离的手腕。
沈离抬头,那人已经睁开眼,只是那双眼依旧迷离茫然,显然还没清醒过来。
祁长昭歪了歪脑袋:“阿离?”
“是我。”沈离难得近距离欣赏天渝陛下酒醉后的狼狈模样,坏心地掐了把祁长昭素白无暇的脸,才去隔间倒了杯茶水回来,“快喝了,早些休息。明日还得去给郡主驱邪,你明天若起不来,我就告诉顾相国你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让他将你赶出去。”
祁长昭反应迟钝了不少,呆呆地看着沈离,也不知到底听懂了没。
须臾,他抬起手,却没去接茶杯,而是轻轻覆在了沈离的手背上。
对方的掌心滚烫至极,沈离忍不住瑟缩一下,没等他抽出手,却见那人用力一扯,将他扯到怀里。
茶杯应声落地,温热的茶水洒了满地,沈离只觉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被祁长昭翻身按在床榻上。
呼吸间尽是那人身上清冽的酒香,沈离明明没有喝多少,可他此刻却也开始觉得头晕目眩,仿佛那人身上的醉意也传到了他身上。
他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可那人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反倒将他搂得更紧。
“阿离……”
祁长昭深深凝视着他,看上去仍然没有清醒,可正因为这样,白日里那些被他小心翼翼藏好的情绪,此刻毫无征兆的倾泻而出,漆黑的眼眸中满是令人透不过气的缱绻深情。
沈离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两人如今的距离不过半寸,祁长昭只要一低头就能吻到他的唇。
可他没有这么做。
祁长昭鼻尖在沈离脸上轻轻擦过,直起身,叹息般开口:“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离偏过头:“……你放开。”
“放开?”祁长昭眼眸一暗,按住沈离手腕的手稍稍收紧,却又克制地止住了。他低低地笑了一下,那一刻,沈离竟从他眼中看见了某种极为苦涩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你以为我不想吗?”
沈离眼眸轻颤,心口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蓦然攥紧了。
祁长昭将头埋在沈离脖颈间,声音轻得仿若呢喃:“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放手,可是……我放不开啊……”
“……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再也放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