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昭的步履很稳, 气息均匀平稳,与他往日的模样几乎瞧不出差别。
沈离跟在他身侧,悄然偏头朝他看过去。
细看之下才会发现, 那张俊美的脸上毫无血色,薄唇发白,眼中带着尚未褪去的血丝, 仿若刚从某种极度可怖的梦魇中醒来。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
真是奇怪。
沈离想, 在外围的幻阵时,都没见过祁长昭这副样子。
沈离思索一下,开口问:“道长方才看见那东西的真面目了吗?”
祁长昭脚步一顿:“没有。”
“我看见了, 是……秦牧之。”沈离道,“方才我破除幻境,他便现身了。我想,或许是那东西附身在了秦牧之身上,攻击仙宗弟子的也是他。”
沈离停顿一下,又问:“道长那边方才是什么情形?难不成……秦牧之只出现在我这里?”
“我……不知道。”祁长昭眼眸敛下,淡声道, “抱歉, 我没看清。”
沈离神情一滞,故作轻松地笑笑:“没看清就算了,反正现在幻术已然破除,不必再担心了, 那些都是假的。”
“假的。”祁长昭轻声重复一遍, 长舒一口气, “是啊,明明都是假的。”
他的脸隐于黑暗中,声音放得极轻,那清冽的嗓音与往日并无差别,可沈离却能从他那声音中听出某种极为反常的情绪。
那是深深的、极度压抑过后的痛苦与恐惧。
沈离没有问他究竟看见了什么,但无论那是什么,一定是他不愿回想起的记忆。
毕竟……他也曾体会过那种感觉。
他低头看着对方垂在身侧的手,那素白的指尖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应当是破除幻境时对方留下的。不知怎么,他忽然很想握住这人的手,告诉他,不必害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同样这么做了。
黑暗中,沈离悄然伸出手,轻轻握住那只冰冷的手。身旁的人脚步微顿,诧异地回头看向他。
沈离局促地移开目光,支吾片刻,仿佛心有余悸地小声问:“你说,这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蛇啊?”
祁长昭一怔,眼中幽深的痛苦在那一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温柔神色。他反手将沈离的手握紧了,重新朝前走去。
“不必担心,有我在。”
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这幽深的地宫当中,黑暗将甬道拉得极长,前后皆是永无边际的黑暗深渊。唯有二人所处之地,淡淡的红焰萦绕在二人身侧,犹如漫长夜色中的一簇萤火,微弱而静谧。
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处宽阔的主室。
跟在二人身边的红焰自动扬起,分列四处,落到嵌在石壁中的烛灯上。
灯火照亮了主室内的光景,七八名修士靠在墙面一侧,皆是昏迷不醒。这几人穿着打扮不尽相同,并非同宗弟子。
沈离立刻认出,有两位他在祁长昭与仙宗密谈的那天夜里曾经见过。
“他们这是……”
“与我们一样,”祁长昭牵着沈离走过去,“方才我追着那黑影来到此处,发觉这几人皆已经困于幻术当中,正在自相残杀。我将他们击晕,继续追着那黑影而去,就看到了……”
祁长昭闭了闭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沈离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一路追着那黑影而去,可那黑影却在方才在回廊中停下,幻化成了他心中最恐惧的事物。
这地宫其实并不难破,他们一路行来,最棘手的遭遇不过是中了那石洞门前的情药,除此之外,没有遇到任何让他们无从下手的机关。
这里的险境在于能将人的弱点无限放大。
是人就会有弱点,痛苦、欲念、恐惧,稍有不慎,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沈离用指腹安抚地在对方手背上摩挲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轻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很快。”祁长昭的声音陡然沉了些,沈离隐约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去。
那张俊美得毫无缺陷的脸,不知何时已被另一副面孔取代,珠玉在前,这张俊秀端正的五官怎么看怎么平庸。
……这人是什么时候易容回来的?
沈离盯着眼前这人看了半晌,默默地把手抽了出来。
没了那张脸之后,这狗皇帝果然还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
就在此时,眼前那几名修士接连发出低吟,似乎就要醒来。沈离正要上前,却被祁长昭伸出手臂,一下揽进了怀中。
沈离:“?”
他下意识挣扎起来,祁长昭伏在他耳边轻声道:“忘了来时答应过我什么,小皇妃?”
沈离推拒的动作一顿。
险些忘了,来之前二人商量好,此人假扮天渝国君,而他则要在仙宗面前扮演他的小情人。
可谁能知道,这假扮的国君是真,皇妃竟也是真的。
这人当初分明在故意捉弄他。
沈离一想这事就生气,再看那人恶劣的模样,更是恨不得回到一炷香前,把那个对这狗皇帝心软的自己摇醒。
他反手一拐,用力击在祁长昭腰侧,恶狠狠道:“叫谁皇妃呢,谁答应嫁你了。”
祁长昭轻而易举化了他的力道,声音中藏着微不可察地笑意:“你若答应,我自然是愿意封你为妃的,别说是妃子,封你做皇后也行。”
“……阿离意下如何?”
沈离十分不适应他这样与自己说话,用力挣动一下,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咳。
二人同时转过头去,一名童颜鹤发的修士已然醒来。他盘膝坐在原地,神情尴尬地盯着脚边那小片落满尘埃的地面。
祁长昭:“……”
沈离:“……”
祁长昭动作一顿,沈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祁长昭扫了眼身旁那人发红的耳垂,收回目光,朝那修士点点头:“广阳道长,你终于醒了。”
广阳子应当是在场修为最高的,这才先于众人醒来。他起身整了整衣冠,朝祁长昭行了个道家之礼:“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道长不必客气。”祁长昭道,“诸位这是遇到了什么?”
广阳子摇头叹息:“一言难尽。”
“我们几大仙宗在灵泉汇合,谁料那灵泉竟然需要百余人修为共同注入,才可勉强打开通路。吾等商议后,只得派大批弟子在外支撑出口,在由每宗派出几人进入。”
“进入灵泉后,先是落入幻阵,而后又遇凶兽陷阱,好不容易过了这重重阻碍进入地宫,谁料又被一擅长幻术的魔物缠住。那魔物幻化让我们自相残杀,若非陛下及时出手相助,恐怕我等凶多吉少。”
“魔物?”沈离原本安静地听着,忽然插话道,“广阳道长知道那是什么?”
广阳子面对沈离神情还有些古怪,但祁长昭在场,他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如实答道:“先前被困幻境中无从知晓,可如今醒来细想,那东西……或许是传闻中的蜃魔。”
“蜃魔?”
广阳子道:“传闻,蜃魔居于东海深处,善窥伺人心,并无形体,可幻化为人心中最畏惧之物。蜃魔以人的恐惧为食,落入它幻境之人,心中越是恐惧,他便越是强大。”
沈离思索片刻,问:“那蜃魔可会附身于人身上?”
“这就……却是不知。”广阳子道,“贫道方才所言,不过只是个传闻。这等魔物世所罕见,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没几个人见过,更罔论得知它的能力。”
不知其能力,更不知其弱点。
沈离皱眉思索片刻,还想再问些什么,身旁忽然又传来动静。
一名身穿淡青锦袍的青年男子低吟一声,揉着脑袋坐起身,神情还有些茫然:“我怎么会……”
“咦,天渝陛下?”他看见祁长昭,语调似有些惊奇,“原来您已经进来了,我们还当您与那位公子……”
他说着,看见了站在祁长昭身边的沈离,话音戛然而止。
那一刻,沈离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他想说什么。
“我们还当您与那位公子私奔了。”
若非场景不对,沈离当真想揪着祁长昭的衣领,质问他到底编排了多少他们的事情。
——肯定不止告诉他的这么多。
祁长昭不动声色地看向青衣男子,后者视线躲闪开,看见一旁的广阳子,登时大怒:“广阳子!你方才做什么打我?!”
广阳子突然被甩了口黑锅,反问:“玄青君,你讲讲道理,我何时打你了?”
玄青君站起身,指着自己额前那道红肿的伤势,质问:“这不是被你的拂尘敲的?”
“这……”广阳子端详片刻,那伤势的确是自己拂尘造成的不假。
玄青君走到他面前,怒不可遏:“亏我方才听见动静赶过来,远远便看见你们几人在此中邪似的相互打斗。我刚想出手救你,还什么也没看清,就看见一道拂尘朝我扫过来,硬生生把我砸晕到现在。你就实话说吧,是不是想打晕了我,独占此间法宝!”
广阳子被玄青君这一席话说得疑惑,看了看手中的拂尘,又转头看了看祁长昭。
祁长昭已经转头走向了主室另一侧的一扇圆形石门前,没有丝毫想要理会他们的意思。
广阳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心平气和地解释:“玄青君,那恐怕真是我不小心。方才情势危急,我又中了幻术,意识不明,实在对不住。”
“幻术?”
广阳子耐着性子,将方才有关于蜃魔的推论再复述了一遍。
沈离摸到祁长昭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其实是你把那位玄青君打晕的吧?”
祁长昭动作一顿,没再隐瞒:“我若不打晕他,方才他就该发现我那副模样了。”
沈离“哦”了一声,又道:“道长为何不肯维持原本那副模样,这张脸,可比先前的差远了。”
“我……”祁长昭迟疑片刻。
他们所站的位置光影晦暗不明,沈离抬头看去,恰好能看见那人藏在黑暗中的半张侧脸。
易容改变了他面部轮廓,可自下颚往下,纤长的脖颈轮廓精致,一半隐于阴影当中,另一半,则尽数收拢进绘着云纹的衣领。
沈离盯着那衣领边沿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个古怪的念头。
这人是为了……不被他发现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即被沈离在心中否定。
哪怕他知道祁长昭一直有意接近自己,沈离也从没觉得祁长昭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他。
祁长昭可不是那种会相信“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人,若真是如此,他在书中就不会对原主那么狠。此人生性暴戾,就算当真因为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后产生好感,那也是建立在他不会妨碍此人计划的前提下。
因此沈离从不认为,祁长昭对自己那点不值一提的好感,能左右此人的任何行为。
那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可祁长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转过头来,垂眸看入沈离眼中,轻声问:“你喜欢我原本那副模样?”
沈离如实道:“那可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祁长昭嘴唇略微扬起一个弧度,似乎心情不错,温柔道:“那离开此地后,我便换回原本的模样。仙宗那边,我会去解释。”
“哦……嗯?”沈离正要点头,忽然觉得不对,疑惑地朝他看过去。
所以先前易容的目的到底是???
祁长昭没再理会他,转而凝视眼前那道紧闭石门。
这地宫内最不缺的就是石门,二人一路行来,已不知见过多少扇,可唯有这扇与别不同。
这上面既没有文字与图腾雕刻,也并未附着灵力,看上去就是一道在普通不过的门。祁长昭正要伸手尝试去推,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陛……不是,祁公子,这门不能碰!”
说话的是广阳子。
他与玄青君好不容易掰扯完了打晕对方的事,其余弟子也陆续醒来。那二人知晓祁长昭与沈离的关系,没过来碍事,径直将一群弟子领到一旁调息打坐。
在场的弟子多少都受了些伤,广阳子和玄青君陆续帮人处理好了伤势,正要来与祁长昭商议下一步行动,便看见祁长昭正在这石门前鼓捣着什么。
祁长昭动作一滞,转过头来,广阳子拉着玄青君来到二人身边。
广阳子:“方才我们来这里时,也尝试过打开这道门。可我们刚碰到这门,那道黑影便从门缝中出现,这才……”
祁长昭眉头皱了皱,沈离低声问:“东西在这里面?”
“不确定。”祁长昭道,“自从进入地宫后,我的法术受到此地灵脉限制,难以追溯灵力之源。但我能感觉到,这里似乎存在某种法术残留……就在这扇门后。”
“畏首畏尾的做什么。”玄青君不以为意:“陛下,依我看来,不如召集几名弟子,用灵力直接将这门冲撞开。”
广阳子不同意:“不妥,万一那同样的黑影再来更多,我们又陷入幻境该如何?”
玄青君:“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们这哪还有别的办法?”
“这——”
身旁那两人吵得沈离头疼,他正想说什么,陡然觉得身后掀起一阵寒意。
不等他扭头看去,忽然感觉有人在他背上狠狠推了一把。沈离一个踉跄,直接朝那石门撞去,与此同时,石门上忽然出现出一道法阵。
变故来得太快,沈离还来不及说什么,法阵刺眼的光芒霎时笼罩了所有人。他的身体不偏不倚撞入阵法中央,竟被一股强劲的吸力猛地吸入石门当中。
光芒散去后,沈离已经失去了踪影。
沈离只觉眼前光影在飞快变换,可怖的压迫感与撕裂感席卷全身,待到一切平息,他狠狠摔在了布满尘土的地面上。
呼吸间竟是尘封的腐朽气息,沈离站起身,警惕地打量四周。
眼前是个由白玉雕砌搭建而成的祭坛。
祭坛每隔三尺放置一盏落地烛灯,幽蓝的火光跳动着,将沈离的脸色映得苍白。
此地显然是尘封已久,那祭坛上落满了厚厚一层尘土,看上去格外萧索。沿着石阶而上,祭坛上没有摆放任何祭祀用品,唯有一张白玉床。
一名身穿红色喜袍、容貌昳丽的女子躺在白玉床上,面容红润,眼眸轻轻合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女子脸上绘着精致的妆容,一袭红衣衬得肌肤白皙如雪,无论用怎样的眼光判断,这都是一名十分美貌的女子。
只是可惜……
沈离在白玉床旁站定,眼眸沉下来。
这石床上的女子并无呼吸,早已是个死人。
“你干嘛总盯着她看,她美吗?”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沈离回头看去,秦牧之从祭坛角落走出来。
沈离道:“是你把我弄来的?”
“是我。”
秦牧之朝前走了几步来到光照之下,沈离这才看清,他脸上的黑色脉络已比先前更为深重。事到如今,就是把人救回来,恐怕也回天乏术了。
秦牧之在石阶下仰头看向沈离,嗤笑道:“原本还等着你来找我,谁料到你们在那石门前耽搁这么久都没进得来。我只好帮你们个小忙。”
沈离默然片刻,与他打商量:“你能不顶着这张脸,用这副腔调说话吗?”
秦牧之好歹是个英气俊朗的翩翩公子,如今掐着嗓子说话,生生听得沈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牧之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他缓慢走上祭坛,来到那白玉床边:“你知道她是谁么?”
沈离没答话,秦牧之悠悠道:“你应当已经知道,修建这地宫的乃是一个上古部族。而这位,便是那部族中的最后一位圣女。”
“你们只知道这祭坛是为了祭司尊神所建,可你们弄错了一件事,用以祭祀尊神的,并非青年男子,而是圣女。”秦牧之凝视着玉床上那曼妙女子,轻声道,“这祭坛,是圣女的活墓。”
沈离背后掀起一阵凉意,隐约明白了此人话中的深意。
“族中信奉圣女的**是最佳的祭祀之物,尊神会附身于进入此地最英勇的那位男子身上,并与圣女诞下后代。因此每一任圣女年满十三岁后,便会被送入这祭坛。她会日复一日地打扮成新娘模样,等在此处,等待……那所谓的命定之人的到来。”
“族中青年男子被定期送入祭坛,通过这地宫的重重险阻,来到祭坛的最底层,便可与圣女共度**。”
沈离:“这也太……”
“太荒唐了,对吧?”秦牧之道,“圣女不易受孕,她日复一日等在此处,与不同的人交合,直到终于怀上孩子,并诞下下一任圣女。诞下胎儿后,圣女便可离开这个祭坛。至于该如何离开……你不妨看看祭坛四周。”
沈离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祭坛四周的沟壑内,竟堆满了森森白骨。
沈离闭上眼,无声地舒了口气:“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秦牧之的目光仍落在那仿若睡着的女子身上,半晌,才轻声道:“或许只是因为……许久没有人听我说这些了。”
“这位圣女被送入祭坛时,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可她刚一进来,族中便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内乱。与内乱同时到来的,是几大部落的联手反扑,战事长达数个月,彻底毁了部族的根基。”
“所有人忙于奔命,死的死,伤的伤,被俘的被俘,没有人再来管这位可怜的圣女。”
“你明白那种感觉么,这没有修为、不会武功的女子只能苦苦等在这祭坛当中,等待着或许有人会来将她救出这暗无天日的牢笼。可直到最后,没有人会来。她等待的每一日,都是只不过是在慢慢走向死亡又或者更加痛苦的炼狱。”
沈离眼眸微动,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收紧。
秦牧之回过头来,恍然惊觉:“抱歉,我忘了……你懂这种感觉,你也曾体会过的,对么?”
“够了。”沈离出言打断他,“直说吧,为何带我来此地,又为何会控制秦公子?”
秦牧之掩口轻笑:“可不是我控制他,是他自愿与我合作。”
“……此人心性极其坚韧,他心中充斥着想要复仇的挣扎与渴望,这正是我想要的躯体。所以,我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果不其然,我刚答应替他复仇,他便同意与我合作。”
沈离啧了一声:“所以,你是帮他来杀我的?”
“原本是这样,不过在看见你之后,我改主意了。”秦牧之笑得更加开怀了些,“我没想到,在此地困了这么多年后,竟然有这么多和我胃口的躯体送上门来。”
他说着,缓慢走到沈离身边,稍稍倾身,在沈离耳畔轻声呢喃:“……我想要你。”
“那你就想去吧。”
沈离的声音是从秦牧之后方传来的,他偏头一看,沈离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下几缕漂浮的尘埃,反射着幽蓝的光线,忽明忽暗。
秦牧之却并不恼,他直起身,淡声道:“我知道你修为高,从你进入此地时,我就知道了。”
“我善识人心,所有进入此地的人,皆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的秘密,自然也尽在掌握。”他话音落下,身形忽地一晃,化作了一名俊美消瘦的青年男子。
男子怀抱一把配剑,朝他浅浅一笑:“你说对么,师尊?”
沈离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变回去。”
“沈云”上前半步,脸上流露出受伤的神色:“为何要我变回去,难道师尊不想见我么?”
沈离偏头不答,“沈云”轻笑道:“看我对你多好,知道你心中惦记着小徒弟,便变作你家小徒弟的模样让你看个尽兴。你与我合作,我能让你天天见到他……不考虑考虑?”
“……你做梦!”
沈离忽然从袖中抽出匕首朝他刺去,后者急退几步躲开,身形一晃又变作另一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