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可眼前这情景怎么看……都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沈离很快没功夫再想别的。
耳畔的水声越发汹涌,他无处可逃,只得仰头看着头顶石壁上的幽幽光芒,无声地轻喘。
不知过去多久,水声终于停了。
沈离在坚硬的礁石上靠了太久,平息下来后才觉得背后硌得生疼,伸手无力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走开……”
祁长昭没动,他施了个术法将二人身上的衣物还原,伏在沈离的肩头,轻声问:“舒服了?”
“舒服你——”沈离瞪他一眼,有气无力道,“背上硌得慌,快放开我。”
祁长昭扶着他上了岸。
二人在岸边一坐一立,祁长昭牵过沈离的手,修长的指尖扣在他脉搏上,细细探去。
沈离低头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许是在水中泡了许久,那双手看着比平日更加苍白,指节分明而修长,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可一想起方才这双手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沈离脸颊烧得发烫,局促地挣脱开来。
祁长昭盯着他通红的耳根,敛下眼藏起淡淡笑意:“已经没事了,不必担心。”
这种情药虽然性烈,但对他们这等修为的人而言,只要稍加纾解,很快就会没事。
沈离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没搭腔。
这石洞中本就潮湿,二人在水中折腾了许久,身上的衣衫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又湿又冷。沈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蜷起身体,冷得嘴唇轻轻发颤。
祁长昭皱眉看他:“很冷?”
沈离觉得他是在说废话:“……这水这么凉,能不冷吗?”
祁长昭没答话,他沉默地走到沈离身边坐下,抬起手,掌心贴近对方背心。
沈离本能地挣动一下,祁长昭率先道:“别动。”
祁长昭顿了顿,又补充道:“……帮你把衣服烘干。”
沈离此刻就连这种简单的碰触都觉得不自在,推拒道:“不用,我自己——”
祁长昭重复一遍:“别动。”
沈离不再动了,祁长昭一手贴在他背心,另一只手绕到身前,覆在他手背上,果真触到一片冰凉:“怎么会这么冷,你不是有真气护体么?”
大乘期修为会超脱凡体,重塑仙身,就算沈离如今是穿进了一个凡人肉身,他有真气护体,也不该如此畏冷。
沈离沉默了一下,不以为意地笑笑:“道长说笑了,我就是会点小法术,再懂些邪门歪道罢了,谁告诉你我修为高的。我若修为高,至于当初在白玉京那般遭遇,再狼狈出逃?”
这自然是假话。
祁长昭知道,他是因为刚穿越来的那天晚上修为还未恢复,这才只能第二日狼狈逃出去。
可他还是觉得不对。
祁长昭眉头紧蹙,本能觉得沈离这话中有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这人实在太会演戏,以至于他很多时候都分不出这人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难不成,穿越到这里消耗了他太多灵力?又或者,他始终没能与这具身体彻底融合?
还是说……他又有什么别的理由,才故意在他面前装作这副模样?
祁长昭想不出理由,他盯着对方苍白发颤的嘴唇,无声地叹了口气,加快了手中的灵力传送。
祁长昭帮沈离烘干了衣服,又把自己的外袍裹在他身上,强制要求沈离在原地修整片刻后,才开始下一步行动。
二人都会水性,若是先前,只要潜到水下一路游去地宫便好。可有了刚才的教训,祁长昭没让沈离下水,从储灵戒中取出一枚避水囊,直接将二人拢了进去。
二人乘着避水囊潜入深潭,穿过狭长的甬道,没走多远,果真看见了一座巍峨宫殿。
避水囊中空间不大,二人的身体几乎是紧贴着的。沈离披着祁长昭的衣服,耳畔还能感觉到对方浅浅的呼吸,心头忽然涌出某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那种压抑又嘶哑的喘息,竭力克制却又无比热烈的触碰,还有强势得叫人喘不过气的拥抱……
——那是一种名为似曾相识的感觉。
其实他早该想到这一层,不过当时被那该死的情药搅得昏头转向,很多事情来不及细想。而此刻冷静下来,许多异样与破绽便一个接一个浮现在沈离心头。
他无声地倒抽一口冷气,心口被自己的想法震得微微发颤,下意识偏头看向了身边的人。
那人的手还虚搭在他的肩上,由于身形较高,只要稍一倾身,就能彻底把他拥入怀中。
那张脸轮廓清晰消瘦,眼眸漆黑幽深,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唯独看向他时,才会透出点温柔的神色。
沈离一时恍惚,甚至没注意到他们二人已经平稳地落到了那地宫门前。
这地宫藏在这片水域的下方,外围有避水法术,不受水流侵扰。祁长昭收了避水囊,抬步朝地宫的回廊走去。
地宫外围没有亮光,唯有些许幽蓝的光线从远处透过水流,映照二人周遭,却什么也看不清。
沈离凝视着那人背影的轮廓,忽然轻轻唤了一声:“霁云道长。”
祁长昭脚步一顿,转头看过来。
黑暗中,沈离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一如他离开白玉京的那天清晨,他在慌乱中看见的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