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视沈离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处,男子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
这傻子。
他转头回了方才那间卧房,卧房门合上,径直走到桌边坐下。须臾,一名身穿黑色束衣的男子掀开内室隔间的帷帘,走了出来。
北玄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奉上:“陛下,请用茶。”
祁长昭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问:“派你去查的事如何了?”
“自长虞门发出信帖后,共有二十三个仙宗派出弟子前来,其中八大仙宗皆派出精锐弟子,另有上百名散修已经来到此地。至于魔宗那边,只有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宗派派了人前来打探,尚未发现什么动静。”
“不,魔宗已经来人了。”祁长昭指尖拂过杯沿,淡声道,“还是最棘手的那个。”
“陛下是说天一神宗?”
祁长昭不置可否。
他眼眸敛下,半晌,才低声道:“你先回吧,此处你帮不上什么忙了。”
“可是……”北玄抿了抿唇,低声道,“卑职听说那迷雾沼泽凶险万分,卑职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陛下切莫以身涉险——”
“好了。”祁长昭打断他,“若能让人代劳,朕何须亲自来此?”
北玄讶异:“陛下是说……”
祁长昭悠悠道:“那里面的东西比你们想得凶险得多,别看来了这么多仙宗弟子,这偌大的云燕城,除了我,恐怕只有那家伙能安然无恙地从那里面全身而退。”
北玄眼眸微动,像是想问什么,又生生忍住了。
他是国君的暗卫,自小便被带到天渝国培养长大,是最明白什么是该问,什么是不该问的。
虽然不敢多问,但他大抵知道国君陛下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谁。
——永定侯的幼子,在与国君的新婚之夜逃出白玉京的皇妃,沈离。
皇妃出逃的事就是放眼白玉京,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就是北玄,也是从三个月前,祁长昭盗取了古铜镜后,才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至于自家陛下为何非但不将逃婚的皇妃抓回来,还隐藏身份接近那人,甚至任由那人与天一神宗勾结,北玄至今也想不明白。
当然,这些问题轮不到他考虑,他更不敢去问这位性子捉摸不定的新帝陛下。
祁长昭垂眸饮茶,北玄静静侍奉在侧,屋内一时陷入寂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屋外忽然传来店小二敲门的声音:“客官,您在吗?”
祁长昭朝北玄使了个眼色,北玄点点头,闪身躲回内室。
“什么事?”祁长昭拉开房门,店小二正站在门口,一脸为难。
店小二哆哆嗦嗦举起一捧银钱,苦着脸道:“客官,有位贵客执意要将我们这间客栈包下,您要不……换一间客栈住?”
祁长昭皱眉:“是什么人?”
“是我。”去而复返的沈离拢了拢身上的黑色斗篷,站在走廊尽头朝祁长昭挑衅一笑。
祁长昭:“……”
祁长昭眼角一跳,便听店小二哆嗦道:“客官,店里的客人都被他们赶走了,您也快走吧。您有所不知,他们是天一神宗的人,那位据说是天一神宗的圣使,惹不得啊……”
圣使大人悠悠走上前来,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我说店家,何必与旁人废话,直接赶出去就是,出了事算我的。”
大抵是这张脸模样太过矜贵漂亮,就算是用这般盛气凌人的语气说话,也丝毫让人讨厌不起来。反倒更像是只得意地扬起尾巴的小猫,叫人恨不得搂在怀里揉两把。
祁长昭强行敛下心头那点躁动,平静道:“原来是圣使大人,先前多有得罪,我这就走。”
“你等等!”沈离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忙出声叫住他。
祁长昭回眸看他。
沈离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藏在斗篷下的手狠狠掐了掐自己,硬着头皮道:“本使改主意了,你可以留在这里。”
祁长昭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陈恳道:“不敢打扰圣使大人休息,在下还是去别处吧。”
沈离:“你废话什么,我说你可以留就可以留,你不准走!”
祁长昭皱了皱眉,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店小二的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来回打量,困惑地抓了抓头发。
半柱香前,这位天一神宗圣使带着人堵了客栈,不由分说把店里的人都给“请”了出去,可唯独不让人惊动这间屋子里的客人。
等到店里的人都清走后,这人又派他来这里撵人。
可明明说好是撵人,这会儿怎么又不让人走了?
魔宗的人行事,都这么古怪的吗?
没等店小二想明白,祁长昭轻声问:“你真不让我走?”
沈离生硬回答:“不让。”
祁长昭垂眸审视着他的模样,须臾,淡淡开口:“如此,那便多谢圣使大人了。”
说完,他转头走向屋内,咚的一声,沈离面前的房门重重合上了。
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