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处,圣上脸色顿变。倏地,秦翟安以旁人不及之势起身,冲到太子跟前,利器狠狠扎进太子脖颈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拔出簪子,鲜血迸发,喷射而出。太子眼神停滞。他算计了一切,却没算到,秦翟安这个胆小如鼠的人,竟然敢在乾清宫当场行刺!秦翟安似疯了一般,等圣上震怒喊人拦下他时,他已经用银簪捅了太子数十下,他被人拦开,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太子,忽然仰头大笑。他瘫软在地,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手中紧握着银簪,如疯如狂,他不断嗔念:“哈哈哈……夫人,为夫给你报仇了……”一块令牌从他袖中掉落在地,是镇南侯府掌管的那块军令,秦氏一族用满门忠烈换来的功勋,秦翟安却看都未看一眼,随手捡起扔开。众人都被他吓到,退后一步,裴湛也不例外。裴湛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经癫狂的那人。圣上震怒,他却不管不顾,仰头笑得畅快,眼泪肆流:“百年忠臣又有何用?!”“为朝廷战死沙场,落得满门无丁又如何?!”他喃喃自语:“不过族人任人可欺!”“列祖列宗牌位摆于高堂,无人问津!”随着这几句话,殿内气氛越来越压抑,圣上脸上的怒气都压了下去。若这些言论传出去,世人该如何议论朝廷,若他朝有心作乱,寒了人心,足可令余邯根基不稳。裴湛觑了眼太子的尸体,忽然觉得世事无常。太子被朝臣刺杀于朝堂之上,谁人敢信?可就这么发生了。昨日,他还在想要如何替阿瑶报仇。太子在朝中根基深重,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彻底扳倒的,但今日,太子就毫无呼吸地躺在了这里。裴湛有些唏嘘。他摇了摇头,从此知晓了一个道理,莫将老实人逼到绝路,否则,根本无人会想到他能做出什么。不论如何,秦翟安刺杀太子是事实,如何判罪,恐怕圣上都会头疼。秦翟安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圣上却只能先将他收押。早朝囫囵作散,这种乱摊子下,裴湛也被肃亲侯亲自拎回了府邸。直到深夜,裴湛才从侯府翻墙而出。靖和长公主让他近日不要乱跑,太子身死,朝堂必定会乱上一阵子。若平日,裴湛恐怕就会听了。但简瑶被救出后,他还未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耐下心留在府中?相连两个院子的那扇木门被推开,裴湛进了绥斫院。女子坐在床榻上等他,一身亵衣,白皙的手臂裸|露在锦被上,锁骨垂着青丝,她较往日更容易惊慌,却在看见他时,赤着玉足下地,不顾夜间凉意,猛然扑进他怀中。裴湛被撞了满怀,似心尖都跟着颤了下。他将女子拥进怀中,低声不断:“阿瑶,我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简瑶绷了一日情绪刹那间破碎,泪如决堤:“羡之,我害怕。”这一刻,裴湛忽然有些理解秦翟安的想法。若是将沈雯换成简瑶,他想杀了太子的心,恐怕不会亚于秦翟安一分。裴湛任由女子哭诉。只等她将心中郁结都发泄出来,这身子才能好得彻底。良久,等女子哭声渐小,裴湛才温柔拭去女子脸颊泪痕,她还在不断说:“他想轻薄于我,说会让我做他皇妃,还纳闷我为何反抗,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厚颜无耻之人?”此话一出,裴湛鞭尸的心都有了,咬牙道:“你放心,日后他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第55章 亲亲红烛燃尽,这是裴湛第一次在绥斫院中留宿,他拥女子入怀,亲眼等她睡着才彻底放心。但等女子睡着后,她脸颊蹭在软枕上,泪痕未尽,裴湛却舍不得走了。翌日,青栀端着清水,推门进来,差些就被床幔中那个身影吓到,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裴湛,倏地松了口气,怕吵醒姑娘,特意压低了声音:“小侯爷,您怎么在这儿?!”她知道裴湛有时夜间会过来,却没想到,这次裴湛居然在姑娘房中待了一夜!但一想到,姑娘这两日的经历,青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声。裴湛被吵醒,坐了一夜,堪堪入睡,身子乏得紧,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没回答她的问题,哑着声问:“何时了?”“快要辰时了。”青栀把水盆放在一旁的木架上,低声回答。较之才认识,这时青栀待裴湛的态度,完全就是将他当作自家姑爷,虽惊讶却不紧张,甚至语气间还有些娴熟。裴湛动作一顿,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还好昨日刚上过早朝,这两日就无需早朝了,青栀见他脸色不焦急,甚至透着疲倦,忙拧了块锦帛递给他。裴湛擦了把脸,终于清醒了些。他觑了眼尚未醒来的女子,想着她昨日哭了半宿,顿时低声吩咐:“别吵你家姑娘了,让她再睡会儿。”青栀眼神有些古怪,但还是应下。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裴湛今日必须去大理寺,就是这时,女子翻了个身,白净透粉的脸颊摆在裴湛面前,就裴湛手痒得狠。他舌尖抵了抵牙根,伸手就想捏了捏女子脸颊。倏地,一旁传来青栀的轻咳声。生生打断了裴湛的动作,裴湛有些不自在地站起来,觑了青栀一眼,轻啧了声,只觉得今日的青栀好没眼色。裴湛走后,青栀也听话地退了出来,将门阖上。锦姨瞧见,不解:“怎么没将姑娘叫起来?”“小侯爷吩咐的,让姑娘多睡会儿。”锦姨一脸纠结,似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声,什么都没说。若是老爷和夫人在世,定不会让裴湛这么轻易地进了自家姑娘的闺房。可如今,自家姑娘和小侯爷两情相悦,又得小侯爷如此相助,这些繁文缛节和不规矩的地方,锦姨只好装作没有看见。快近午时,简瑶才醒了过来。青栀忙将床幔掀开,小声道:“姑娘醒了?”昨日哭了一场,简瑶醒来后就觉得眼睛有些疼,喉咙间也干得难受,捧着温水细细喝了一杯,才觉好受了些,结果青栀的一句话,让她差些将杯盏摔了去。“姑娘昨日怎么让小侯爷留下了?奴婢今日进来时吓得一跳!”哪止她,简瑶听见这个事,也吓得一跳。昨日她睡着后,裴湛没走?舌尖触碰到口中残余的茶水,简瑶忽然觉得有些轻涩,遂顿,化作一阵甘甜消散在喉间,她强作镇定地软声说:“日、日后不会了。”简瑶说得磕巴,羞臊不已。她哪知道,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岂是她拦得住的?*********大理寺。关押秦翟安的牢房,裴湛领着周裕,亲自来看他。牢房中,干草铺成的床,也没有被子,只有一个碗,倒也不是残破的,相比较其余牢房,秦翟安待的这间,算是比较干净的了。只不过,裴湛轻拧了拧眉:“给他拿床被子。”本就灯枯油尽之相,再着个凉,恐怕不等圣上判决下来,秦翟安的小命都得丢在这里。牢狱都不敢往这间牢房跑。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弄死太子,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谁敢轻易得罪他?哪怕知道他肯定没个好下场,心中也都怵得慌。秦翟安一副要死的模样,裴湛看得牙疼,也生了分好奇,他让人给秦翟安准备了一份干净的饭菜,从白三兜中顺了一把瓜子,寻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问他:“你当真不要命了,就在乾清宫上刺杀太子?”镇南侯要是在世,怕是气得要把他皮扒了。秦翟安还记得,是他带着简瑶告诉了他夫人去世的真相,扯了抹笑:“小侯爷说笑了,父亲去世后,满朝文武不过拿我当笑话看,除了夫人,谁会多看我一眼,夫人不在了,这条命,活与不活又有何两样?”裴湛当即觉得口中的瓜子有些没滋没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