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今日进宫时遇到的太子,下意识就抵唇轻咳了声:“无碍,只是同父亲说了一夜的话。”简瑶晒然,脸上刻了几分不好意思和感激。裴湛素不问事,昨日回府和肃亲侯说了一夜的话,还能为甚?裴湛还在继续:“今晨又进宫了一趟,方才得空。”不动声色地邀功。裴湛不着痕迹地斜睨向简瑶,说话时毫不心虚,他不停奔波,可是未停一刻。他才不是做了事要藏起来的性子,这般辛苦,若简瑶不知晓,裴湛才可亏大发了!简瑶低了低头,甚是窘迫:“让小侯爷费心了。”说话时,简瑶心中不断地想,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报答裴湛?虽说她救了裴湛一次,但先前裴湛也救过她。这掺和进皇子之争可是掉脑袋,亦是连累全族前程的事,可不能这般马虎一两个谢字就敷衍过去。裴湛没久留,将自己的功劳说给简瑶听后,就回去了。他每日都会给靖和长公主请安,今日还未去。况且,如今快要午时,他近两日一夜未曾合眼,的确有些乏累了。裴湛走后,锦绣阁才又热闹起来。裴湛霸道,他在时,旁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也知晓他脾性,哪怕家中和肃亲侯府有交情,和不敢上前和他凑近乎。不过他一走,就立刻有人上前问简瑶:“简掌柜,这小侯爷适才和你说了什么?给你的东西又是什么?”说话的人是陈府夫人,也是简瑶在长安接的第一个大单子,自觉和简瑶该亲近两分,她稍抬头,朝青栀看去。此般没有分寸,让简瑶脸上的笑淡了两分,她未表现出来,只道:“小侯爷请我做个东西,适才的是酬劳。”陈府夫人不信,她撇了撇嘴:“肃亲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需要请你做?”简瑶笑而不语,淡眉如兰。陈府夫人倒不好接着询问了,因为她忽然记起眼前这简掌柜的确手巧,也许那小侯爷的确想让她做些什么玩意儿。索性她道:“半月前五公主让你做的绒犬,可能做成猫形?”“可以。”见她不盯着问,简瑶松了口气,忙应。“便订两个不同的,做得大些。”简瑶笑着点头,陈夫人一年前刚得了双龙凤胎孙儿,府上皆是宝贝的时候,陈夫人每次买物皆是双份,简瑶都习惯了。应了这个订单后,简瑶就带着青栀回了后院,留颜青在前面帮忙。邱妍一直看着,并未说话,她身边的好友,是大理寺少卿的妹妹周晗,同大理寺少卿的狠戾相比,周晗性子过于柔了些。她担忧地看了眼邱妍,小声地说:“妍儿,我们出来许久了,该回去了。”周晗心中稍有庆幸,许是邱府从军,邱妍也和旁的大家闺秀不同,她直来直去,脾气素来火爆,刚刚裴湛离开后,她都怕邱妍会直接上去寻简瑶麻烦。邱妍烦躁地看了她一眼,冷哼道:“你怕什么?”周晗低头,绞着手帕:“小侯爷许只是让她做件东西。”轻声细语的,皆是紧张。邱妍拧眉,打断她:“废话!难不成小侯爷还能看上她!”邱妍语气不屑,但倒底顾忌着些场合,没叫旁人听见。她冷冷扫了眼后院的方向,轻嗤:“小小一个商女,也敢想攀枝,可笑。”见周晗不接话,邱妍越发气恼:“听闻沈家要和你府上定亲?沈清山可是求娶过这女子,你心中就没点疙瘩?”周晗脸色白了些,鼓起气说:“可简掌柜并非回应。”只是沈清山一厢情愿罢了。周晗小心地看了眼邱妍,后面这句话并未说出口。她性子软,兄长也说过她许多次,之所以让她和邱妍走得近些,就是想让她学着点邱妍的脾气。可,周晗咬紧唇,她根本学不来。邱妍太凶了。周晗低下头,有些悻悻地想。邱妍翻了个白眼:“你真当这店里的人都是来买东西的?”周晗疑惑地看向她,不买东西,来店中作甚?“还不都是被那狐媚子勾来的,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当真不要脸皮!”周晗臊得一张脸通红,小声阻拦:“女子家不可这般言语粗鄙。”邱妍脸都青了。她说了一通,想叫周晗知晓简瑶不安本分,她居然说她言语粗鄙?邱妍本只有三分恼气,愣是被周晗憋了八分出来,恶狠狠地瞪向她:“你究竟站哪边的!”周晗不说话了。邱妍气道:“沈清山摆明了没放弃她,你要是不想刚成亲就独守空房,就长点脑子吧!”说罢,邱妍也不管她,转身就走。周晗已经被邱妍的话说懵了,她光是想想,都觉结巴。……独、独守空房。她朝后院看了眼,默默收回视线,朝门外走。邱妍走得太快,她还未和邱妍说明,她和沈府还未定下亲事呢!兄长于她说过了,不愿她嫁得远,长安适龄的人家,只有肃亲侯府和沈府未有妾氏和通房,肃亲侯府她不敢想,恰好沈府此时派人来说亲,兄长尚在犹豫。周晗觉得邱妍说得不对。若她当真和沈府结下亲事,她未曾逼迫,必是沈清山点头应下的,若是如此,无缘无故,沈清山又怎么冷清待她?她若真对简瑶出手,动了他此时的心上人,那才是落了下乘。况且,男子常有新欢,谁能挑出个好的?周晗低垂下头,眸子攒着紧张,却是清明干净。只要沈清山是个通情达理的,日子总会过好的。简瑶对这些事都不知情,她正在执笔,给青栀列药单子,青栀惊呼:“姑娘,买这些做什么?”简瑶扯了几块布,针线都在旁边,闻言,她道:“小侯爷体弱,如今又为父亲一事操劳,我心中过意不去,便想给他做几个安神养息的香囊。”青栀就不问了,接了药单:“那奴婢赶紧去买。”青栀刚走,简瑶就做起了香囊,香囊简单,她忽然想起那日五公主说的话,裴湛喜欢绒犬?简瑶轻抿稍涩的唇瓣,心中有了主意。她匆匆去库房,将先前从羡城带回来的狸绒挑了些出来,绒犬越小越费精力,也越容易随身携带,她寻了些颜色暗的,想再给裴湛勾个绒犬。此时距离靖和长公主的生辰,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几乎整个长安城都知晓了个这个消息,在为此做准备,哪怕是简瑶的锦绣阁,都快要忙不过来,只有夜间,简瑶才能抽些时间出来做香囊。公主府。五公主是唯一被圣上在宫外赐了府邸的公主。她这些日子,派人寻了许多珍珠,晶莹饱满,让宫中最好的绣娘,用这些珍珠绣了个寿字,长宽近约一成人大小,用金丝线续边,气派无比,又满是心意。这是五公主准备送给靖和长公主的贺礼。成品送来时,五公主眼中才有了丝满意,赏了绣娘后,她又敛了眸子,沉默不语。她往日总约着裴清婉说话,或是出门游玩,但那日从肃亲侯府出来后,除了进宫,她就没出过府邸,叫身边伺候的宫人心惊胆战。五公主伏在榻上,随手拨弄着案桌上的玩意儿,无精打采的。若是简瑶在的话,就会发现那小玩意儿正是那日五公主让她勾织的绒犬。宫人担忧:“公主几日未曾出门了,听说上清寺的风信子开得盛,公主不如邀裴姑娘一同去赏景?”五公主心不在焉:“不想去。”珠寒是五公主身边的亲近人,知晓自家公主为何心情不佳,这闷了快半月了,若闷出病来,可如何是好?她往日都劝着五公主莫要那般殷勤,如今五公主消停下来,她倒觉得还不如从前,起码当初的公主有些活气。“公主就这般放弃了?”五公主拨弄绒犬的手一顿,但依旧未说话。她眉眼似画,幽静如兰,容貌不若简瑶精致,可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尤其是那宠辱不惊的气质,也是旁人攀比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