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京后, 萧元景就没再有过什么闲暇, 诸多事情蜂拥而至, 他也再没了以往的闲情逸致。
这些日子以来,他唯一的消遣就是给南云写信。
每隔两三日, 萧元景就会着人给南云那边送些东西, 顺道附上一封自己的亲笔书信。他并不提自己的处境, 只是像往常那般讲些闲事,偶尔掺杂着几句调侃的情话。
一来是为了让南云宽心,二来,也是他自己想写。
整日被那些朝局政事包围得密不透风, 给南云写封书信, 于萧元景而言, 便算是极有趣的消遣了。
若非是顾忌着南云的身体,也怕她在这里时时看着会愈发担忧,萧元景是很想将她给接回府中的。若是这样, 无论在外边有多少事情, 至少回到府中能够安心些。
只不过想归想, 萧元景还是更愿南云在家中安心养伤, 这些事情有他来就够了。
再等些时日……等到尘埃落定后,就将人给接回来。
信笺上的字迹晾干后,萧元景亲手折了,连着些菊花瓣一并封进了信封中,令人给南云送过去,自个儿掸了掸衣袖, 进宫应承去了。
事情几乎尽在萧元景的意料之中,包括诸多线索都指向了东宫太子,也包括怎么都寻不着实质性的证据。
先前刚遇刺,尚未回京之时,萧元景心中就已经有六七分把握。毕竟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不外乎就是太子与秦王。
以他对秦王的了解,如今必定是铆足了劲跟太子相争,纵然是真对他生出疑心来,也会选择先解决了太子,再来同他斗。
可太子就不一样了。
两人原就有旧怨,若太子觉出不对来,的确极有可能会起杀心。
归根结底,太子与萧元景的旧怨是少时就有的。打小就被作比较,他很清楚萧元景的本事,也很清楚萧元景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是这些年来萧元景不显山不露水,成了众人眼中不务正业的闲王,所以他才放松了警惕。
可一旦觉出不对来,这忌惮只会变本加厉。
对太子而言,萧元景若是想争皇位,那就是比秦王更值得防备的对象——甚至值得他铤而走险。
至于寻不着能够指认的证据,也不出萧元景的意料。
好歹也当了这么些年的东宫太子,就算再怎么无能,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也会再三小心。万一刺杀没能成,万一没撑住招认了,该如何料理?
自然是从一开始就不要留下证据,若是留下了,杀人灭口就是。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十余日,想要销毁证据,总是不算难的。
萧元景一早就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好,所以线索中断后,也没苛责经手的官员,只是让他们继续查。若是能寻着什么蛛丝马迹最好,若是不能,那也没什么妨碍。
及至皇上问起时,萧元景如实道:“三司联查,虽说最后呈上来的线索指向东宫,但并没寻着关键的人证物证,所以不好妄下结论。”
他有一说一,并没趁机添油加醋,也没要求皇上一定要严惩太子,还自己一个公道。
毕竟太子也是皇上的骨肉,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仅凭手头这些,并不足够扳倒太子,若是咄咄相逼,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
这些年来,萧元景早就将皇上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
跳得越高逼得越狠的,反而会失了圣心。就譬如太子与秦王相争多年,满心将要压过对方,互相使绊子,殊不知谁也没能讨得了好去,只会让皇上觉着他二人凉薄罢了。
萧元景如今得皇上看重,那是因着他这些年来未曾争抢过什么,若如今他露出凶相,非要置太子于死地才肯罢休,那届时就是另一番情形了。
听了萧元景这话后,皇上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继续查,若是真有了证据,朕一定为你主持公道。”像是怕他心寒似的,皇上又道,“阿景,你只管专心办事,朕不会亏待你。”
萧元景并不多言,应了声后便告退了。
及至回到府中后,不多时,门房那边便传了消息来,说是徐知行上门拜访。
“他来得倒是快,”萧元景喝了口茶,吩咐道,“请他过来吧。”
这些天来,想要同他攀关系的人不少,可萧元景并不是会轻信于人的性情,更不会交浅言深。在这件事上,萧元景信得过,又的确用上的人,也就是徐知行了。
又或许也不能算是“信得过”徐知行这个人,只是彼此在一条船上,至少在这件事情上,确定他不会背叛就是。
萧元景近来肩上担了不少事,上门来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巧又的确是有事务在,徐知行再过来,也就不算是惹眼。
这次过来,徐知行先是回禀了正经差事,而后问道:“我听说,三司至今没能寻着证据?”
萧元景颔首道:“至少不足以让皇上发落太子。”
徐知行脸上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又道:“倒也无妨。纵然皇上此番未曾重惩太子,可经此一事,太子怕是难得圣心了。”
毕竟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是一回事,心中如何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太子此番孤注一掷,若是成了,今后高枕无忧,可偏偏没成,那就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