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萧元景在, 自然是不能按着来时的法子回去。
毕竟他平素里虽不怎么摆架子, 可到底是王孙贵胄, 南云实在也想象不到,让他趁着往来送货的马车的情形。
所以在客栈用完早饭后, 还是回了宁王府一趟, 调了辆马车来, 顺道让桑榆换回了女装。
毕竟桑榆若是男子打扮回去,少不了会被问东问西,届时又是麻烦。她先前同父母商量,要到京中去寻兄长时, 说的是去绸缎庄打听打听, 可没说要去桃花巷逮人。
桑榆换回女装后, 萧元景再看着她二人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眉来眼去”地交换眼神时,心中总算不像先前那般微妙了,转而又觉着新奇起来。
南云在宁王府时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纵然是同谁关系好, 也始终恪守着规矩, 相较而言便显得淡淡的。可她同桑榆在一处时, 却霎时显得鲜活了不少,笑时不单单是嘴角翘起,眼中也盈着笑意。
由此也可以看出,她二人的确是关系极好的手帕交,所以南云在她面前才会这般放松。
宁王府的马车宽敞舒适,其中的布置也很是妥帖, 但南云与桑榆却没敢有半点松懈,规规矩矩地坐着。也没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互相看上一眼。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就好像能看出对方的意思似的,乐此不疲。
萧元景看着看着,便又难免有些不自在了——上马车这么久,南云都还没往他这边看过一眼。
及至马车出了城,萧元景低低地咳了声,而后同桑榆道:“桑姑娘与南云是自幼相识?这么久以来,我还未曾见过她对哪个人这般热络。”
桑榆原本正在出神想着家中的事,不妨萧元景忽然开口,吓了一跳,而后方才笑了声:“回王爷的话,我与阿云的确是相识十来年了。”
萧元景微微一笑:“不必拘谨。”
桑榆点点头,随后下意识地偏过头来瞟了眼南云。
她从未见过像宁王这样出身的贵人,便先入为主地觉着都是十分威严才对,故而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却没料到他竟然像是很好说话似的。
南云倒是早就习惯了萧元景平易近人的性情,冲桑榆抿唇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而后又向萧元景道:“我家与桑家相距不远,也时有往来,打从记事起就与阿榆熟识的。”
萧元景颔首道:“难怪你待桑姑娘与旁人不同,格外好些。”
南云总觉得他是话中有话,可一时间又没回过味来,只懵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他这话也没说错。
倒是桑榆隐约品出些意思来,犹豫了下,试探着答道:“阿云就是这样慢热的性子,我毕竟同她认识了这么些年,所以交情也就格外好些。其实她这个人,旁人待她七分好,她就能还上十分的,相处久了自然也就亲近了。”
萧元景原本的确是有些拈酸的,觉着南云待桑榆格外好,相较而言他倒显得不值一提了。如今听了桑榆这旁敲侧击帮着辩解的话,神色一缓,随即又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瞥了眼仍旧懵然的南云,埋汰道:“你同桑姑娘相熟多年,怎么也没学学人家的机敏?”
南云在旁的事情上倒还好,但在情事上的确是要格外迟钝些的,并没听出他二人言谈间的机锋,只知道自己平白无故被埋汰了句,倍感冤枉,忍不住瞪了萧元景一眼。
若是当初刚认识时,便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对萧元景。如今虽不敢明着驳回去,但不自觉间却也敢表示自己的不满了。
可见“恃宠生娇”四个字总是有道理的。
萧元景素来是吃这一套的,横竖是他自己惯的,所以并不以为忤,反倒含笑在她额上轻轻地弹了下。
桑榆将此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心中却是替南云高兴的。
她先前知道南云为了筹措银钱去了宁王府,百般担忧,生怕南云会在那边受什么委屈。前日见南云的形容精气神都比先前好了许多,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如今亲眼见着宁王待她的态度,悬着的那颗心总算可以安稳地放下来了。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可至少如今,宁王殿下是看重南云的。
南云原以为有萧元景在,她与桑榆没办法闲聊打发时间,这一路上合该是无趣的,结果萧元景却是隔三差五地问上几句,桑榆则兴致勃勃地答着,将她少时的事情都给抖落了不少出来。
一路下来,她“被迫”回忆了许多原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事情,还要面对萧元景意味不明的眼神。等到了地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多谢王爷,”桑榆客客气气地谢了萧元景,而后利落地跳下了马车,同南云道,“我先回家去了,等解决了家中的事情,再去寻你。”
南云还没反应过来,桑榆就跳下马车走人了,只留了她独自与萧元景在这马车中。
如今这车是在小镇入口停着,按理说,她原是能与桑榆同路回去的,可桑榆却愣是没等她,这其中的意味也就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