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在小厨房呆了十余日,过得还算清闲,平素里多做多听,也将这王府的情况摸了个七八成,心中有了数。
她是真一点都不心急,可梁氏就不同了,觑着时候差不多,便通过柳婶来推了一把。
柳婶一开口,南云就猜到这是梁氏的意思,低眉顺眼地应了下来。
柳婶吩咐之后便去忙自己的了,倒是旁边洗菜的丫鬟晓燕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南云一眼,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像是嘲弄,又带着些微的羡慕。
南云只当没看见,盖好了那青瓷盅,端着托盘出了门。
宁王府很大,一景一物都是精心建造而成,能看出是费了番功夫的。听人说,这府邸是一位出身江南的筑园大家的手笔,从选址到凿山引水,都很是考究。
南云不疾不徐地穿过花园的石子路,想起前几日梁氏同她讲的事情。
当今圣上共有四子,宁王行三,是贤妃娘娘所出。
他自小聪颖,识字背书都比寻常孩子要快,很得圣上喜爱。只是后来因着场变故,皇上早早地便为他封爵开府,令他搬出宫来,宁王府便是那时建成的。
至于那场变故,知晓的人寥寥无几,梁氏倒也有心打听,可这么些年捕风捉影,也没拼凑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宁王当年曾大病一场。
等到他搬出宫后,皇上待他便不似少时那么喜爱了,成了寻常的天家父子。
也正因此,一直有人揣测,说是当年宁王做错了事触怒圣上,所以遭了厌弃。
南云单看这园子,却觉着皇上对宁王应当还是不错的。毕竟若真是不喜,随便打发了就是,又怎么会费人力物力来给他建这王府?
只不过众人并非当事之人,自然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如何,都不过是凭空揣测罢了。
南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等快到主院之时,便收敛了那些个心思,挺直了腰背,目不斜视地走着。
她面上不显,可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攥紧,心跳也加快了些。
虽说来这王府之前就已经想好,可真到了这时候,眼见着就要见着那位宁王殿下,却还是难免会紧张。
前几日,南云已经随着梁氏将这王府大半都看了,唯独正院是没踏足半步的。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点笑意来,又缓缓吐出,抬脚进了正门。
正院之中一片寂静。
有风吹过,院角的几从翠竹相拂,簌簌作响。
南云不由得将呼吸都放轻了些,随即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听小厨房那边的丫鬟们议论过的宁王的喜好。
宁王殿下喜静,院中的侍女小厮从不敢高声喧哗;他爱书画,平素里会留心搜寻前人笔墨,也很赏识有才能的读书人;他更偏爱天青色,院中还有当年亲自栽种的翠竹;饮食上,他口味偏淡,不爱辛辣或是过酸的菜色,更不喜甜……
偌大一个王府,就宁王这么一个正经主子,所以下人们都会留意他的喜好,说起来头头是道。南云听了许多,也都记在了心上,虽说还未曾见过他这个人,但心中也差不多拼凑出个形象来。
再有,他还寡欲。
这么些年来,王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听小丫鬟们说,他甚至都没碰过哪个侍女。年前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勾引王爷,最后却是挨了罚,还被赶出府去了。
南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但晓燕绘声绘色地讲述这件事时,的确是向她这边多看了几眼。
正院很大,南云进门口飞快地扫了眼,看了个大概。
廊下垂手侯了个小厮,随时等候着主子的吩咐,瞥见南云进门后,转身迎了上来。他看起来年龄不大,较之寻常男子偏瘦弱些,脊背不自觉地微弯,像是已经成了习惯一样。
南云曾听梁氏提过,随即意识到,这就是宁王当年搬出宫时带的內侍,叫做顺子,自小就跟在宁王身边,如今管着殿下的饮食起居等杂事。
她上前几步,轻声道:“这是刚炖好的鱼汤,柳婶吩咐我送来的。”
顺子先是打开汤盅,看了看那鱼汤的成色,而后方才点了点头。他正想说些什么,可抬头看清南云的相貌时,却不由得一愣。
南云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垂下眼,也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