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宝贵的部分被阉割掉,在其他地方就会尤其在意尊严,听说东厂的人自封什么总旗、总督、都督,有的没的名号一大堆,就是没听说过有谁叫自己“大公公”的。
周玄逸眯着眼,道:“这话你也跟别人说了?”
“这哪儿敢啊。”伙计吞了下口水,怎么看周玄逸都觉得这人不好惹,再者说了,谁不知道东厂折磨人的手段,就算是被打死,伙计也不想跟太监扯上关系。
“还有吧……”伙计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伏城有点不耐烦,以为他还要加钱,又塞了二两银子,道:“有话快说。”
周玄逸想拦一下,没拦得住,眼看着自己两个月的月钱又被送出去了。
伙计被误会了,当下就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要钱,谁说我要钱了。我是不确定……”
周玄逸没好气的一伸手,道:“那你把钱还给我。”
伏城被周玄逸守财奴似的架势逗乐了,调笑道:“你还真掉钱眼了。”
伙计还没见过有人打听事儿还会把银子要回去的,这帮大老爷不是一个比一个大方吗?药铺伙计把银子拽的死死的,一股谁来抢也不给的架势,“我那天眼花了,我也不确定到底来了几个人。”
周玄逸也就是随口一说,没真想跟一个药铺伙计抢钱,问道:“什么意思?”
“那个……”伙计四下看了一下,用口型说,“就那个大公公……”
说完让他忌惮的三个字,他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道:“他身边好像还有个人。”
周玄逸问道:“有几个人你也看不清?”
周玄逸这人说话一股嘲讽劲儿,一般人都受不住,被他盯着的人通常都会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傻子。
伙计有点心虚解释道:“我眼花的厉害,那人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我哪儿知道他是不是活的。”
伏城又问了一遍伙计,确定没有丝毫遗漏之后,临走之前交代伙计不要向别人暴露自己的行踪,又给了伙计一两银子,这回周玄逸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已经习惯了伏城大手大脚的花钱,没有阻拦。
伙计拿了银子对伏城千恩万谢,伏城问了一趟话给的钱够他半年逍遥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拿了钱就应该闭嘴。他私下打算的是,等伏城走了就马上离开柳荫巷,去十里地外的莫家庄投奔自己的表姨。
伏城和周玄逸走出回春堂后,他们没有马上回柳荫巷去,反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官道上溜达。问完了回春堂的伙计,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伏城有点懵,这严少康是怎么跟东厂的人扯上关系的?
白麓城本来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是鱼龙混杂,大漠的刀客也聚集在此处,东厂的爪牙不会来这种不毛之地。但耐不住来往商人多,油水大,白麓城的大户们多少与东厂有些往来,作为其中大头的夏侯府私下应当与东厂交往颇为密切。
也谈不上什么结党营私,给东厂的进贡多像是一种保平安,毕竟同他们交好总不会有坏事。
夏侯爷遇刺前,白麓城出现东厂的人,这事儿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最奇怪的是,伏城没有在夏侯府的喜宴上看到任何一个太监,如果东厂的人来到了白麓城只有可能是去参加喜宴的,但那天起码在明面上,伏城没有见到一个东厂的人。
伏城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周玄逸不是惯于表露出自己的真实表情的人,这是他的习惯,即使失忆之后也依然恪守。但是药铺伙计提到东厂时,周玄逸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一直到现在,两人已经走到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但周玄逸从刚开始就保持着的戒备心都没有消散。
周玄逸正在想事情,此时眉头拧着,他望着伏城,诚实的摇了摇头道:“脑子里很乱。”周玄逸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他隐隐约约觉得严少康的失踪和自己有着莫大的联系。
他们在夏侯府喜宴前应该见过面。
周玄逸的记忆向来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对于和严少康的关系,周玄逸有一点直觉,跟对伏城的熟悉不一样,他跟严少康应该很熟,并且彼此利益相关紧密相连。
站在伏城的角度来看,夏侯府遇害之前,严少康的行动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夏侯爷遇害三天前,严少康把伏城引到天香楼,从雪凤娘那边得到了夏侯府的消息,当天晚上雪凤娘的死是不是严少康所为还要打个问号,之后又在药铺和一个自称“大公公”的人见面,第二天潜入夏侯府后神秘消失。
动机呢?伏城摸不清楚,严少康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严少康的身世方海已经去南疆查了,但结果出来起码还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那时候锦衣卫早就把夏侯府闹翻天了。
周玄逸想着想着,突然道:“你不用担心严少康,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伏城没跟上周玄逸的思路,有点懵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直觉。”周玄逸的声音很冷,他好像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情,道:“严少康跟我命运相连,他们没找到我之前,不会对他出手。”
周玄逸和伏城是一个天平的两端,互相牵制的对方的存在,伏城只要手里握着周玄逸,顺着铺好的线头往前走,就一定会找到严少康的真相。
伏城想过这个事情,严少康肯定没有死,如果他死在夏侯府,刚好是夏侯爷遇刺案最好的替罪羊,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当场刺杀夏侯爷,县老爷也就不用费劲儿的找陈明当替罪羊。这也是他慢慢查案,不是很着急的原因。
不过周玄逸明显是想起了什么,看他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和伏城共享。伏城和周玄逸共同查案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产生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