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逸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那就从谜题的最开始一点一点解开。他不怕麻烦,也不觉得慌张,就单纯解密的乐趣都让他觉得享受。
周玄逸空有热情和脑子,就是没有体力,他从百花街走出来之后就觉得胸口疼,被伏城直接拎着后脖领子回去灌了一碗药。
周玄逸放下药碗 ,抬头看了一眼周玄逸道:“你是不是想去城门口乱葬岗?”
伏城走的步骤顿了顿,道:“是啊,你都这样了还要去?”伏城没打算带上周玄逸,这瘸子怎么看怎么麻烦,何况是出门挖尸体的事儿,干的都是体力活,还以为这个小祖宗不乐意呢。
“去。”周玄逸喝了药,靠在木椅上想调动体内的真气,但五脏六腑伤的太重,一口气死后没提上来,反而哪儿哪儿都疼,尤其是受伤的右肩膀。
伏城乖乖闭嘴没有说话,他几乎都能猜到要是问出来之后周玄逸会怎么回答他,无非就是看你那个蠢样,自己去能行吗?
白麓城和京都的民风很不相像,这座边塞的小城对所有人开放,没有规规矩矩的护城河,也没有严格的城门宵禁。
挖尸体要选个夜黑风高的良辰,一直到二更天的时候,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乱葬岗,好像生怕尸体会自己钻出来甩袖子跑了。
伏城高估了周玄逸的脚程,城门乱葬岗离柳荫巷有六里地,周玄逸走到一半就不行了,伏城停下来看了一眼他,周玄逸死死捏住拐杖上的鹰头,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脸色苍白,看样子还是太勉强了。
周玄逸真是有点小孩脾气,走到半道死活不肯挪步,反正就是走不动道的意思。
“走不动了。”周玄逸干脆停下来,道:“你背我。”
伏城不客气的顶回去道:“你做梦呢?”
伏城不惯他这破脾气,但也知道就他这样,明天早上能挪到城门口都是烧了高香了。伏城嘴角一勾,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周玄逸被伏城这样盯着,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了,还未反应过来,右手拐杖被伏城夺走,突然感到后脖颈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被伏城拎起来了。
“你大爷……”周玄逸十分入乡随俗的骂了一句。
伏城憋着笑,他对于拎着周玄逸这件事特别熟练,脚底生风,不一会儿两人都已经到了城门外乱葬岗。
周玄逸脚尖落地整个人就萎了,扶着树干,脑子和胃都搅成一团,周玄逸没吐出来已经算是定力过人。
伏城让周玄逸给脑子控控水,自己在乱葬岗里找人,看看附近有没有新的墓碑。周玄逸那一副祖宗样儿,能跟伏城一起挖坟就奇怪了,伏城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过来做体力活的。伏城顺手路边捡了一把生锈的铁锹,这里埋人多挖人也多,有不少斧头铁锹什么的。
乱葬岗、乱葬岗,这里不愧是担得住这个名字,葬得够乱,约莫只有一半立了石碑,剩下的要么只是草草立着一个木板,要么索性就一个土包。
伏城根据王妈妈的指示找到了雪凤的墓碑,和王妈妈说的一样,这是一个无名碑,但石碑底部,拨开泥土和石碑的衔接处,那里用石头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雪”字,也不知道是谁刻的。人死后化作黄土,和一群陌生人埋在乱葬岗里,不会有人前来祭奠,天香楼的那些姐妹怕也只会为她伤神一会儿,然后就会被人彻底遗忘。
伏城一铁锹铲进土里,心想,这姑娘好歹也算有个安身之所,自己死了估计就随手扔在野外草丛等着官府的人过来当流民一起给烧了。
不过这姑娘也是命不好,先是给人利用了,现在死也死不安稳。伏城一铁锹一铁锹的往外铲土,过了不知道多久,铁锹磕到一个硬物,伏城知道找到了,王妈妈也不算泯灭人性,好歹给雪凤娘买了一间棺材。伏城没再挖了,棺材半个还在地下,只挖到露出棺盖的地步。
伏城跳下深坑,撬出棺材钉,运气推开的时候屏住鼻息,但这味儿太大,伏城手一抖把棺材盖整个掀了,掀开之后就的逃出深坑,跳出了三米之外。
尸体的腐臭味从棺材里炸出,直冲伏城脑门,这恶臭估计一里地以外都能闻到。
周玄逸看伏城这边弄好了,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和伏城肩并肩,这厮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一块厚重的黑布,现在已经捂住口鼻。
周玄逸道:“你下去看看。”
“凭什么我去?”伏城老大不情愿,他被那个洁癖师傅养大,多少有点厌恶这种不洁的东西。
周玄逸一挑眉,道:“你觉得我下去了,我自己能爬上来?”
王妈妈估计当时挖坑的时候是为了毁尸灭迹,这坑足足两米多深,周玄逸这种连路都走不动的人,下去之后往上爬还真是有点勉强,但伏城一想到周玄逸双手并用在这里爬墓洞就觉得好笑,于是道:“我等会儿捞你出来。”
周玄逸好像猜出了伏城的心思,“幼稚。”
周玄逸走到墓洞上方,望着棺材,那里黑黢黢的只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什么也看不出来。周玄逸冷声道:“扶我一把。”
伏城很听话的一手搀扶着周玄逸,毕竟他要是摔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伏城。但周玄逸明显没安好心,趁着伏城站在边缘,一个不留神直接把伏城拽下来了。
伏城一个踉跄,反应够快才以一个小燕飞的不雅姿势稳住身形,幸好没撞上已经安息的雪凤娘。
……
这到底是谁幼稚?
伏城知道躲不过,也就认命了。撕了一块袖子罩着口鼻,在后脑勺打了个结。他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从怀里掏出一双极薄的皮手套戴上,又将宋小川做的荧光珠拿出来,直接就镶嵌在四周的土墙里。
周玄逸问道:“哪儿来的?”
伏城的声音隔着袖子有些闷,道:“让金铃准备的。说吧,怎么查?”
雪凤已经烂透了,比别的尸体腐烂的程度更高,全身都呈现出一种非常不自然的紫灰色,眼珠子这种脆弱的地方已经钻出了几条白色的蛆,张牙舞爪的扭动着身躯,在口鼻肆意妄为的啃食。
周玄逸用黑布捂着口鼻,大爷似的发话了,道:“你先摸摸她的颅骨。”
伏城老大不情愿的,看着那团虫子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慨了。雪凤生前一头青丝是不是光滑伏城不知道,只是现在像一团枯萎的稻草。伏城伸手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出任何异样来。
“没有。”
周玄逸道:“不可能,再摸!”
伏城看周玄逸如此笃定,还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但他又仔细摸了一遍,还是没有丝毫发现,道:“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