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池槿秋想说,你们的视力真好!
今天天边无月无星,她和王锆一样,除了看到靠近船只的江流漩涡,远处就隐约看到一座座绵延不绝的山峰,根本看不见广东士兵说的人在哪里,他们又从哪座山上下来。
广东士兵一脸骄傲,“你地刚嗨忒唔清拉!我嗨我滴连队狙击手,平时舍多了鱼眼睛,刚嗨忒地远,忒地清啦!”
“……看把你能的!请讲普通话!”池槿秋冷漠脸,“跟我说——喝唔啊——花!”
“发!”
“……可按——看!”
“汗?”
“……你赢了!”池槿秋总算明白,要让广东人说标准普通话,比让他们学英语还难,因为他们的舌头,根本圆不回来!
缴械投降后,池槿秋懒得再看古月二三号船如何交易,跑回老船长特意让给他们兄妹俩住的客舱,挨着二哥,蒙头继续睡觉。
这一睡,又睡了一天,醒来,到了鱼米之乡徐州。又醒来,又是一天一夜,到达了泰州……等到最后一夜醒过来,船已经漂到了熟悉的天津港口,过了这里,就到北平,她很快就能回到阔别已久的池家了!
一想到即将回家,她和池二少最后一夜激动的都没睡觉,顶着一张熊猫眼,到达了北平渡口。
“大家准备了啊!北平渡口要到了,要到了!等会快点下船!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功夫啊!”掐着时间地点的老船长,在清晨一大早,就让船员下到二层船舱,来来回回的叫着。
即便一夜未睡,池槿秋的精神也相当不错。大概是归家心切,二哥又身体不好,池槿秋干脆把军/火全权交给老船长,让帮找几个靠谱的人,帮他们运送军/火到大哥所在的长城驻扎地。
然后她拎着她和二哥两个巨大巨重,里面塞满各种上海特产的行礼箱,跟王锆一连士兵挥手告别,转身喊了一辆黄包车,跑到北平包租地,高价租赁了一辆老爷车,连夜赶回了青石镇。
他们走时阳春三月,归来时已到清雨纷纷的五月。
明明只是下着小雨,但是看向车窗外,池槿秋明显感觉整个镇子冷清了不少。
曾经热闹到人挤人的市场大街,此时只剩下稀稀拉拉行色匆忙的三两个行人走过,空旷的街道,到处是一地的落叶无人清扫,周遭繁华的店铺也紧闭大门,甚至还有不少灰尘挂在上面,一副末世空城的景象。
池槿秋就奇了怪了,他们不过离开短短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怎么整个青石镇就变成这副被日本兵洗劫过后的鬼样?明明七七事变还没爆发,日本兵也还没打过来啊!
“师傅,人都去哪了?”池槿秋不由问开车的本地人司机。
“能去哪,都往南边去了呗。”司机师傅头也不回。
“日军打过来了?”不明事宜的池二少皱眉询问。
“不是。”司机摇摇头,“是因为新上任的团长最近一月打着各种由头使劲儿的加税收税,普通老百姓交不出钱,他们就跟土匪一样进屋抢值钱的东西。若是连值钱的物件儿都没有,他们就把孩子女人抓走,什么时候拿出钱来,就什么时候把人放出去。这不,很多人不堪负重,带着全家,往南边逃了!”
“太过分了!”池槿秋一听,气的火冒三丈,“国难当头,他们不去对付日本兵?怎么反而剥削起自己人来了?实在令人气愤可耻!”
“他们也没办法啊,他们一直在前线打得弹尽绝粮,等上头拨物资等的都快死了,也没等到!他们也想活下去,除了压榨百姓充实自己的jūn_duì ,他们别无他法。”
“那也不能……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池槿秋一下反应过来,和坐在她身旁的池二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惊恐之意,“你刚才说,新上任的团长?那之前的周团长呢?他去哪了?”
“死了,一个月前,他所在的204军,全军覆没!”
轰——!脑袋像被一阵巨雷炸裂过一般,池槿秋脑海轰隆隆一片,不断重复着大哥在他们临走前说的话:“我只能等你们十天,十天后你们没回来的话,我就上战场去了。”
大哥是周团长最得力的猛将,一直追随着周团长四处征战,她明明知晓他的一片赤诚效果之心,却和二哥足足迟了一个半月才回来。
心像是被一道利刃狠狠剜开,血淋淋的痛到无法呼吸。池槿秋双手掩面,失声痛哭:“大哥!我回来晚了!我对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