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了身孕之后,湛湛脑子里经常转不过弯来,诚亲王笑话她是一孕傻三年,可眼下不是犯糊涂的时候,她却迟钝着,魂不附体。皇帝遇刺,临成却有纵凶的嫌疑,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做这个假设深想下去。
都愣着,一人从座位前站了起来,诚亲王道:“武英门侍卫领班马佳临成是我舅哥,牵扯到我的娘家人,此事便与我自身也有关联,各位慢坐,我这会儿就上养心殿帮大伙儿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不是他本人提醒,在座的还真没一个人能立马就想到武英门侍卫领班是他的娘家大舅子,宫里大大小小的门加起来有一二百处,武英门又位于宫城西南角偏僻一带,除了经常通行的那几道门,其他门上的领班侍卫,职位跟其本人,还真不一定就能完全对应清楚。
如此再一推想,这马佳临成跟皇帝是有私仇情怨的,皇帝当初殉私情,就是夺了人家尚在议亲之中的姑娘,这当中的关系简直剪不断理还乱,复杂的要命!
这关口上,诚亲王要维护娘家人,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年头都讲人情,拦着也不大合适,眼瞧着他拉起自己的福晋往殿外去了。
太皇太后从嘴里拔出了烟锅,酝酿了半晌却没有说出话来,太后靠近她,“老祖宗有什么指示。”
“哀家能有什么指示,”太皇太后拍她的手,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声气微弱仅限于她们两人之间,“太后啊,要变天了。”
来的时候还飘着雪,眼下呼进去的只是凉风没有冰碴子,他帮她掖紧斗篷,“这么干坐着不是事儿,我上养心殿去探探虚实,外头冷你还回殿里去,记住我的话,你不要偏听偏信旁人所说的,饿了先忍忍,待会儿我上御膳房找几样干净吃食儿带过来。”
湛湛周身发噤,身上感受不到冷热,心底一点热气儿也没有,也只是强忍着寒惧点头,从他的肩头望过去,夜晚的晴空有一轮明月,大概到了正月十五那日便会圆满了。
“王爷,”她轻轻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怀中,眼含月光,“小鱼儿若是个姑娘,就叫她闵兮吧,您瞧她圆不溜秋的样子,这个名字适合她。”
“我就说这名字好吧。”他握紧她指尖的冰凉,湛湛在这个时候闭口不提临成这茬儿,反而重议起他们孩子的名字也只是遮掩她内心的惧怕,不想让他过分她担心罢了。
允颀不忍揭穿她的心思,也绝口不提临成,吻了吻她的额头道:“进去吧湛湛。”说着往旁边打了个眼色。
秋颜正打算上前扶她,诚亲王的眉间骤然扬了起来,他手掌附着的地方有股温热顶撞着,“湛湛,”他嗓音都发了颤,“你感觉到了没有?”
湛湛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又哭又笑,“王爷,这还是小鱼儿头回踹我呢。”她低头抚着肚子,“再动动,告诉你阿玛一声。阿玛要去忙了,待会子没空理会你了。”
她怀中的命脉连着他掌心的脉络,心意相通似的,又猛的弹跳了下,诚亲王喜不自胜,抱起福晋在原地转了一圈,两人的欢笑回荡在殿前,秋颜在一旁看着,擦了好几趟泪。
诚亲王落下半条膝,把脸贴在湛湛的肚子上道,“乖乖听你额娘的话,渴了饿了也不要闹人,阿玛去给你找好吃的来。”
“王爷,”湛湛理他的鬓角,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安定下来,“它听懂您的话了。您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他起身敛了斗篷,湛湛的眼里有泪,嘴角有笑,他把这一幕刻在了脑子里,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从乾清宫到养心殿必过月华门,门那头有一人侯着,见了他道:“三爷去找皇上理论之前,不妨先跟臣去一处地方。”
允颀望着郝晔那张脸,这人就是个狗皮膏药,哪里都有他的影子,什么事都要插一脚,而且提出的理由让他无法拒绝,“出事儿那时候我正跟临成一起,这地方你必须来。”
于是又走了回头路,从乾清门出,过隆宗门,穿过十八棵槐,接下来是断虹桥,终于走到了临成发现火势的地方,树林里积雪茫茫,看不出任何痕迹。
郝晔立在一棵松树旁,用脚刨了刨树根,踢散的也只是一层积雪而已,“戌时那会儿我跟临成就是在这地方发现了那只着了火的灯笼,这才过了多久?什么都没了?”
允颀掏出怀表看了眼,接近亥时,“你确定没记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