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亲王没顾上回答,盯着表盘,格外在乎时间的样子,湛湛忍不住凑近看,快到亥时了,走的最快的那根长针还有一小格就到位置了。
他突然伸手蒙上了她的眼睛,指针就响在她的耳边,“五,四,三,二,一……”
“蹦”的一声,湛湛的天灵盖儿炸响了,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糖葫芦差点给丢了,诚亲王移开了手,一朵绚丽的烟花就挂在街道的尽头。
这朵烟花还未完全消逝,下一朵又窜上天绽放开来,迸溅成了满天星光,浴着火晃晃悠悠的沉降。
“喜欢么?”诚亲王理她鬓角的碎发,“专程给你准备的。”
一簇簇的花骨朵盛放,火星子拖着长长的尾巴滴落进了她的眼底,荡漾出波粼,湛湛想说话,喉咙口却哽住了,眼前雾蒙蒙的,拼命点头。
两人驻足立在街边,街面上的人来人往也仿佛静止了一般,注意力都被这场盛大的烟火给吸引住了,叫卖声弱了,食客们也停下筷子,众人遥望天边,被烟花染亮了半边脸。
她靠在他的肩头,隔着车马人流,人间烟火,望着夜幕尽头,满目绚烂。
回程的路上,湛湛架着马感慨万千,“这是迄今为止,我度过的最美最奢侈的一场生辰了?这还没到八月十五,您就请阜成门的大伙儿们陪我赏了场烟花,我说最近您总跟牧仁接头,神神秘秘的,原来是为了今儿晚上这场烟花做准备。王爷,这得花多少钱呢?谢谢您这么用心给我庆贺生日。”
“一掷千金,买美人一笑。”诚亲王在马背上微微晃着身,“我也是个俗人,也好这口儿。光口头儿上言谢太没诚意了吧?今儿晚上是不是也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活落,湛湛的脸红的比烟花还璀璨,喊了声“驾!”逃之夭夭了。
他一抽鞭子,胯/下的马撒开蹄子紧紧的跟上前去。
北京城西北的上空如同白昼,也照亮了圆明园凤鳞洲的一片苍穹。
阶上站着一人,背影被夜风吹动,袅袅婷婷似一缕轻烟。
脚下的青釉地砖也轻微震动着,皇帝拿手巾擦净沾染在虎口的朱墨,踏足到了殿外跟她并肩而立。
玉茹委下/身行礼,把两人之间的天堑拉出更远的距离,烟火把她的发缎浇洗的波光粼粼,他叫起儿,嗓子含着凉风,“朕送你的那只“垛货”还喜欢么?”
咫尺天颜,她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违心奉承的话她难以启齿,只道:“奴才谢主子赏赐,奴才下值了,也请皇上尽早休息吧。”
转身的时候袖头飘了起来被他攥到了,爷们儿家的力道大,她捱不过,被他强行拉回身抵在了门框上,门格的投影子在他的脸上,皇帝的眼睛被分割在了一片阴暗中,“朕的心意你还不了解?对你是全天下独一份的,你可别不识好歹!”
烟花坠入她的眼底瞬间泯灭,没有任何神采,她不挣扎,不躲避,就那么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皇上这样,奴才只会觉得恶心。”
皇帝手间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她的腕子几乎被他捏断,玉茹疼的闷哼一声,却还是咬着牙,恨意满满的注视他。
皇帝哪里受到过这般忤逆,心中积压太久的的火气跟无奈,愤然甩开手时,玉茹被他的力气带得打了个趔趄,花盆底绊在了门槛上,侧身栽倒下来,默默在一旁看着两人纠缠的太监们吓得赶紧上前去扶。
皇帝的心直往下沉,他惊慌失措的甩袍去拉她却已经晚了,玉茹额角蹭在了门框上,一头扎在了地上。
魏尚踢了一太监的屁股,“这帮杀才!还杵着作什么?!还不赶紧叫太医!!”
皇帝蹲下身把她捞进怀里,有些不着魂儿的喃喃,“摔疼了没有,朕对不起你,这都是朕的错……”
玉茹挣扎着推开他,强撑着一阵头晕目眩扶着门框站起了身,“这都是奴才的错儿,奴才端午那天就不该进宫,”她扑了扑下袍,一眼未再看他,冷漠的道:“奴才没事儿,也不必惊动太医院的大人们,时候不早了,奴才先告退了。”
活落她一瘸一拐的往台阶下走去,皇帝追上前要扶,她往一旁趔身抽开胳膊,“皇上何必这般自讨没趣儿?奴才配不上。”
皇帝像是被她的话来回扇着耳光,身影落寞的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开步子,魏尚瞧着心疼啊,天下姑娘千千万,主子爷就着了那玉茹姑娘一人的道儿,趋步上前问道,“还是让太医大人们给姑娘瞧瞧吧。”
皇帝的视线追出很远才收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先由着她去罢。”
玉茹回到值庐,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她孤身一人,她坐在门槛上凑起了下巴呆呆望着天空,烟花转瞬即逝,融进她的眼泪中流淌而下。
烟火散进眼池子里,照的人眼睛发酸,值庐里走出一名侍卫拿刀柄捅他的肋巴叉,“换班了嘿,受累了,歇着去吧。”
临成仰面望着天边流淌的银河摇头,“不困,我替你站班,等我后半夜站累了再叫你起来顶替。”
“谢了嘿!”侍卫拍拍他肩头又回身进了值庐。
临成握紧刀柄一直北望,七夕刚过去没多久,牵牛星跟织女星渐行渐远,看似盈盈一水间,却是脉脉不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