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由她哄着是不行了,湛湛背起手,搓开步子绕到他侧身的位置,探着头问:“王爷?”
他乜她一眼,负手而立,唇鼻在斜阳余晖的勾勒下蜿蜒出一道桀骜的弧度,显然还是不想搭理她。这位爷倔傲起来还真是任性,不过他这个样子却有种莫名的柔情,瞧上去并不像是真的生气了。
湛湛的手从背后绕出来去拉他的,他手肘交握着,她拉了几下纹丝不动,正当她准备放弃,盘算别的法子的时候,他的力道松懈下来,袖口的蟠龙绣潜进了她的手里。
见形势有转机,湛湛赶紧抓住这个当口,拉起他左手的袖头轻轻的曳,“王爷我错了。”
听见声儿,诚亲王转过身,天色沉了下来,灯笼里的烛光代替落日霞光照亮了他的脸,“错哪儿了?”
湛湛一阵腹诽,面上却笑盈盈的腆脸认错,“王爷白天上衙,劳苦功高,辛劳了一日回来,奴才非但一句关心抚慰您的话也没有,反而对您爱搭不理,惹王爷伤心了,这都是奴才的错,往后去奴才不再这样了。您宰相肚子能撑船,就大人大量原谅奴才吧。”
那一通摇把诚亲王摇的心神晃荡,他顺势牵了她的手,用空着的右手在她鼻梁上轻轻打了个榧子,“德性,早这般通情达理不就好了。我哪里是真的生气?就像你说的,爷们儿在外忙碌一天回到家就想听些戳心窝子的话,你只顾跟饽饽儿情长情短,你眼里还有我么?”
她嘶了声儿,“王爷您往后吃饽饽儿压根儿不需要蘸醋了,您自身带的就管够了。”
“你再装?我手头有约摸,哪儿那么疼了?”诚亲王说着又别过脖颈去了,拂袖道:“谁吃你的醋了,自作多情!”
横竖是个“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主儿,嘴上死活不肯承认,身体却很诚实,默默拉着她的手不丢。
湛湛咬着唇忍住笑,“奴才额娘告诉奴才,男人打女人只有零次跟无数次,有的爷们儿打女人直打的头破血流,这些男人都是人渣,务必远离”。
他听了板着脸看过来,“你骂本王是渣男?”
湛湛噗嗤笑出声来,“渣男是什么说法?王爷您怎么乱造词儿呢,您当然跟他们不一样,您对奴才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
突然就谈到了相亲相爱的层面上,她的话音也戛然而止,允颀心头倏地跳了下,扫眼去看她,湛湛的脸像烧火的炉膛,一阵一阵的泛着红,把眼神掖藏在微微颤动的眼睫下。
那抹害羞的小意儿让他一瞬间恍然大悟。之前一直是他在主动,是他在坦白心迹,现在从她口中亲自说出“相互间”这样的字意,意味着什么?
他垂下眼,唇角抿起有了笑意,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掌心,心心仿佛也相印了起来。
感情上,两个人之间也许并不需要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的诉说情爱,留着那层朦胧的悬念不戳破,反而更加撩人心弦。
“瞧瞧,说漏嘴了吧?”他没有明白戳穿她,姑娘家的面皮子薄,知道她心里有他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鼓舞。
他发现湛湛在感情上是一个大方坦诚的人,不吝惜表达自己的心声,同时也是一个愿意给予之人,他对她的一些付出,总能得到回馈。现在她对他的感情应该属于点滴喜欢的范畴,长此以往涓涓细流汇聚,凝结空中的云雨,迟早会化作来势汹汹的江河巨浪。
他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相信不必等太久。
“王爷?”她指指他的侧脸,“您头发乱了,奴才帮您理理吧。”
借此也是转移话题,两人都默着没有说话,彼此心知肚明自己在对方的心里占有了位置,只不过情愫通过手头的动作诉说出来,而不是口头上的纠缠。
不久前他们的对话还充斥着激烈的言辞,按道理来说,谈情说爱应该也是浓烈炙热的,这般羞涩内敛竟不知为哪般了。
湛湛垫着脚帮他把侧鬓扎束的发辫重新编好,挽在了发顶的头髻上。她降下脚跟,允颀望进了那双眼睛里,新升的碎星月光洒满她的眼池,波光潋滟。
湛湛的眼里,诚亲王的目光微微震烁,眉间有三月微风拂过的痕迹,轻轻启口问:“饿不饿?”
她点头,两人肩倚着肩往夜色中走去,湛湛时而抬头望向他的侧脸,一生能跟这样一个人讨论一日三餐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