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顿感罪孽深重,原本是个气度雅淳的王爷,怎么好像被她给带歪了似的。她赶紧摇了摇头,驱散了方才印在她脑海里的场景。
她吃着,让他看着,不仁道。湛湛端起剩下的烤白薯喂他吃,允颀起初不屑于吃这种街面上的吃食儿,捱不住她垫着脚再三坚持,只得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问他香不香,他点头承认,又追着咬了一口。
吃完了,似乎两人都心满意足,诚亲王的汗巾脏了,湛湛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收起来说:“回家奴才帮您洗干净。”又摘了手绢帮他擦手,这双手她认得,烟灰碎屑不足以掩盖他手心里含握的精致华贵。
偶尔有三两片的花瓣飘下来,落在她的肩头,染白了她的燕尾,允颀静静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自己到了一世的尽头,就是眼前的模样。
“湛湛,做我的福晋吧。”
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湛湛一怔,“王爷您犯糊涂了?奴才是您的福晋啊。”
他手掌一翻把她的手连同她的手绢一起攥住了,“不是面儿上这种糊弄人使的,我说的是正儿八经的那种。”
湛湛眼神发苶,呆呆的望着他往后抽手,他的力道越来越大,半分挣脱不了,见他朝自己又走近了些,她目光左右闪躲着,声若蚊蝇:“王爷您开什么玩笑?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我演好您福晋的角儿,您摆平云贵那头,这会儿您说的奴才听不懂?”
“别装,我知道你听得明白,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旧账还算话,眼下再添些新帐也无妨碍,不打算瞒你,我这会儿心里头有你了,想真心实意的对待你,假夫妻扮起来太累,需要你的配合。”
他一本正经的陈述真把湛湛给吓到了,她尖着嗓子哭腔儿都带出来了,“您这话什么意思?怎么着心里就有奴才了?奴才也没招您啊,奴才惶恐......”
“我怎么知道?”他语气凶狠霸道,把她往自己跟前拉,“有了就是有了,废什么话。”
湛湛又急又羞,说话也不过脑子了,“就没见过您这样儿的王爷,人前气度端庄谈吐文雅的样儿,谁承想背后竟然这么野腔无调的,对待人家一点也不尊重......”
“没准儿是跟你学的,你当你自己说话就好听么,话扔人脸上,能把人砍一跟头。横竖你不能不答应。”
“为什么......”
“你忘性倒是大,爷辛辛苦苦给你涮菜那时候你可承诺的好好的要给我报酬,现在我有主意了,就是这个,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湛湛不挣扎了,奈何手被他牵着没法儿擦脸,泪珠沿着眼眶打转儿,“您就会欺负人!”
这下轮到允颀困惑了,他光明正大的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有毛病吗?难道真如她说的那样方式太过粗鲁莽撞了?
“可能是我太直接了,”他松开她语调放缓了些,用她的手绢帮她擦泪,“我头回追姑娘,又没什么经验,要是让你觉得唐突了,你见谅。”
居然连声道歉都没有!湛湛夺了手帕,愤恨的转过身去,在他看来可能她是生气了,其实她是在掩饰心里的紧张。
其实诚亲王除了脾气有些耿直急躁之外,对待她的各种行为的确无可挑剔,在宫里人面前对她百般维护,若不是他降尊纡贵跑前跑后为她找吃的,她可能早就饿趴下了,应该没有谁家的王爷会冒着脏手的风险为自己家福晋剥烤白薯的。
她觉得他挺好,不可否认内心深处的确是有所触动的,可是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对他的喜欢。
他五爪绣龙的蟒靴从她身后踱了过来,在梨花满道的地砖上晃身浅游,湛湛避开眼,心绪却更加乱了。
两人相对默了半晌,听见他轻咳了一声问:“考虑的怎么样了,不说话我就权当你默认了。”
见她终于肯抬起头了,允颀心头也蹿腾起来,强自按捺了下道:“在感情这上头我也是初来乍到的新手,说实话,情爱两字的内核是什么我不懂,我只知道你饿了你哭了我心里头也不好受,只想对你更好一些。横竖咱们磕过头拜堂成亲过了,再怎么说是段机缘,不试试怎么知道什么结局?我是深思熟虑做出这番决定的,你觉得不适应,咱们之间可以不着急慢慢来,但是我得确保你有这个意向。湛湛,你说成么?”
“也......也不是不成,”湛湛被他这番套头裹脑的话说懵了。
她没有否决这让他感到心里一阵窃喜,“那就这么说好了,”允颀跟她约法三章,“谁也不许斗心眼儿,使心计,彼此之间用心对待,坦诚相处。”
“王爷,”湛湛支吾其词,“奴......奴才不懂您说的这个,奴才不会谈情说爱。”
“应该没什么难得吧?”允颀也有些含糊了,思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横竖就是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这总简单吧?”
湛湛害羞却也不是一个矫情的性子,她的命脉已经被打上了皇室的烙印,他邀请她共同探索这段婚姻未来的可能,于律法情理的层面,还有自己内心深处一点微毫的向往,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也有可能是这位王爷唬人的本领太高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他形成了约定。
诚亲王是个不多笑的人,即便他的眼睛里温情似海,却没有丝毫笑意,奇怪,就是这样的男人,是怎么让她体察出他的好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