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搭着眼喝茶,态度索然,太后微急,还未来得及再开口,恰逢御前四品总管太监魏尚在殿外求见。
太后只好暂歇了话头宣进,等人捧着黄匣请过安,便问:“皇帝下朝了?”
魏尚一面呈上黄匣应是,“万岁爷刚在军机处叫散几位臣工大人,知道三爷今儿要入宫,特意打发奴才来请,口谕让三爷上养心殿商议政事。”
闻言允颀接了黄匣里的折子翻看,太后见空又询问起皇帝的膳食起居。
魏尚仔细陈述道:“劳太后娘娘记挂,万岁爷早起儿进了一小碟豆腐皮包子,半个白煮鸡仔儿,一碗粳米粥,太医请了平安脉,登载崇元十七年,龙体安康,无增药。”
太后点了点头道:“这阵子吩咐御膳房跟太医院多上着心,咱们家万岁爷勤谨,办理起国事,手头没个约摸,千万别给累着了。”
亲侍圣驾二十年载,太后话里的真情儿他听得也真,虽说皇帝的生母是因太后而被先帝贬黜,但皇帝毕竟明事理,当初若不是因其生母残害,泰安公主上头其实还有个阿哥,这段恩怨历史宫里上下讳莫如深,太后本人更大度,从未把自己的丧子之痛迁怒于皇帝。
以至于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倒跟亲生mǔ_zǐ 无出左右,魏尚脑子一顿,突然想起先帝,其时为了立封如今的太后为皇后,力排众议,不惜与朝堂内外翻脸,令人唏嘘不已,如今回顾过往,诸如云烟般散了,留下的大概也就是“先皇决策圣明”一句感叹罢了。
于是更加恭肃弓下身道:“太后娘娘安心,奴才定奉命遵照。”
话落,诚亲王起身接应道:“既这么,儿就不打扰额涅的闲兴儿了,隔天再过来瞧您。”
太后颔首,挥挥手笑道:“去吧去吧,既然是皇帝有请,我就不留你了。”
辗转到了养心殿,敬亲王居然也在,皇帝正拿梅枝往一口大玻璃缸里随意拨弄着,缸底的细砂被勾画出纤细的纹路,当中的龟壳子却纹丝不动,一抹翠绿透出缸壁游移在半尺明黄的海水江崖纹中,悠闲自得。
随后看了眼来人,比了手意思他入座,旁边立马有太监上前倒茶。
敬亲王嘬着杯口,投眼看向皇帝,“大冬天喂王八,您可真够热心肠儿的。”
皇帝几近而立之年,气象比他们哥儿俩都沉稳,轻撂下梅枝,拊掌踱回桌案前坐下方抬眼看向俩人道:“朕再热心,也始终没法儿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话不明不白来的突兀,敬亲王糊涂转了转眼珠儿问:“您说的还是那王八吗?”
皇帝未搭腔,而是抬了抬下巴问另外一人,“这茶喝着如何?”
允颀垂眼缓放下茶盅道,“茶是难得的好茶,只是不够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