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秘书被他笑得心里一毛,“江队,你什么意思?”
“虽然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我估计,这柄尺八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在这个案件中,它起到的作用很大,否则以林染谨慎的性格,她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我们。”
停了停,又说:
“我知道你们公安部什么都讲证据,可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你们要是愿意听,我可以讲讲我的推测……”
听他这么说,陈权笑了笑,也没说话,只是打了个“请”的手势。
江昭阳继续说道:“我觉得那柄尺八,不光是乐器,更是信物。”
这话说完,陈权和徐秘书马上愣了一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林染到底是怎么跟那群巨猿接上头的?难道她们只是在山里偶然遇见了,然后林染主动打了个招呼,双方就称兄道弟,共谋大事了?”
“嗯。”陈权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原来也考虑过,那群巨猿可不是善茬,绝对没那么容易相信林染。不过一直缺乏必要的证据,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想通。江队,你是怎么考虑的?”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不过要说清楚这件事,你们必须得明白另一件事。我相信陈部应该也看过我对佛手坪案的调查报告,我曾经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发现过一具白骨。后来·经过证实,那是二十年前一个坠崖的傻·子的遗骨。一具本应该出现在崖底的尸体,为什么反而会出现在一个半山腰的山洞里,并且还在那里继续存活了几个月?”
“你是说……”陈权似乎明白了过来,但一时间千头万绪,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过,江昭阳马上替他说了下去:
“根据秦朗临死前留下的日记,巨猿首领是知道毛桃被带往佛手坪的。另外,它一路跟着骑自行车的秦朗来到洪川之后,是什么时候返回东北的,这些年从东北到洪川之间,它到底往返过几次,我们都不清楚,也不可能弄清楚了。不过,我个人倾向于那个山洞里的傻·子是它救的。除了它,别人也没有能力把一个腿骨碎裂的重伤患者从崖底转移到半山腰的山洞里。”
陈权点了点头,江昭阳继续说道:
“另外,古墓应该也是它最先发现的,毕竟它在山里转悠的时间最长。那柄尺八,最初应该也是它从古墓里带出来,交给毛桃的,是它留给毛桃的念想,就像送给自己的小孩玩具一样,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尺八竟然流转到了林染的手上。”
“江队,这样想会不会太武断?”徐秘书质疑道。
江昭阳摇了摇头,“当时毛桃在佛手坪大开杀戒的时候,我跟小冬还在现场亲耳听到过尺八的声音,尽管那声音混在风里,模糊不清,但那确实是尺八的声音,我非常确定。”
又说: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吹响尺八的,到底是毛桃,还是林染,但我可以肯定一点——就是毛桃死后,林染晚上在山里肯定吹过尺八。就是那个尺八的声音,把巨猿首领引了出来,也是因为那柄尺八,巨猿首领最后相信了她。”
听完江昭阳的分析,陈权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说那柄尺八非比寻常,是个信物。
同时不禁眉头一松,感觉原来很多解不开的疙瘩,都瞬间被解开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话刚说完,江昭阳马上又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话:
“我刚才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一直说缺少证据,就是缺少那种能够让证据链一下闭合的证据,其实这证据早就是有的,只是一直没被发现而已,一个足够聪明的人,她也许能瞒过所有人,但很难瞒过她自己。”
他的一句话又马上让陈权皱紧了眉头,“江队,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江昭阳又点了支烟,夹在指间慢悠悠地抽着,十几秒钟后,他弹了弹烟灰,才继续说道:
“其实记忆这东西,我们很难衡量它的价值,因为这完全取决于拥有人的态度。有些人的记忆,千金不换,因为那代表了她迄今为止的所有人生;而有些人的记忆,免费都换,因为那代表了她可以诀别过往人生中的所有伤痛。”
停了停,他忽然盯着陈权的眼睛问:
“陈部,您觉得像林染这样性格偏执,道德感极强的聪明女人,是属于哪种人呢?”
陈权皱眉一想,马上答道:
“如果你问的是其他人,在她们经历了林染的经历之后,我相信很多人都会选择清除记忆,但如果是林染的话,我相信她属于打死也不肯换的那一类。”
不过说完,他对江昭阳想表达的意思还是有些不清不楚,“江队,你是想说……像她这么聪明的女人,是不太可能让自己失忆的,她的失忆是假的?”
江昭阳却摇了摇头,“根据医生的诊断,林染的身体确实曾经受到了一种不明毒物的攻击,在短时间里导致她心跳加速,呼吸紊乱。另外,武队不是还在她身上发现了疑似胰岛素注射器的针孔,这些都说明她确实是给自己注射了某种不明毒素,她肯定是失忆了。”
停了停,又补充道:
“还有,在她颈间的针孔附近提取到的毒素,跟赵如新所中毒素的同一物质报告不是也出来了,那就更做不了假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下陈权更不明白了。
“她是失忆了不假,但也同时把记忆藏在了别的地方,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江昭阳缓缓说道。
“记忆……还能被藏起来吗?”徐秘书也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江昭阳把烟蒂缓缓掐熄在烟灰缸里,语调冷静得如同洪川的落雪:
“记忆不能被隐藏,但可以被记录。”
又说:
“她是在记录了之后,又隐藏起来的。”
这句话说完,陈权还蒙在鼓里,不过徐秘书却恍然大悟,突然激动地大声喊道:
“日记……你是说日记?”
“是啊。”江昭阳淡然一笑,随即重新打开了放在腿上的调查报告,翻到其中的一页,沉声念道:“这是专案组的刑警在林染以前工作的《洪川日报》调查时,以前的同事对她的评价:
她每天都会记日记,不光我一个人看到过,还有好几个同事都看到过。而且她记日记记得特详细,每天都要写很久,总之是个怪人,没有人愿意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