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苏脑子里很昏沉。
她仿佛刚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走出来。
好像在春天, 坐慢悠悠的老火车, 在满目的绿色中穿行, 微风不冷,阳光暖洋洋的, 非常舒适,空气都带着蜜一样的香甜。
似乎有人在问她问题,可是那声音太过缥缈,她仔细辨认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姑且算是回答了吧。
随后她就觉得自己的下巴被扣住了, 那人还毫不怜惜地用力,强硬地把她的意识从暖融融的春光下拉回来。
“你把我当成了谁?”
当成了……谁?
越苏试图管束住自己到处飞散的思绪, 微微眯起眼睛, 仰头去看自己面前的人。
是信哥哥啊。
她抬手去描摹眼前人的眉眼, 一点一点, 指尖亲吻他的轮廓, 一如在辨认某首十分喜欢的歌的曲调。
可是在给出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之后, 她非但没有被放回融融春光中去,反而被更加捏紧了下巴。
越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令人愉快的梦境消散后, 现在只有形状各异的想法在到处乱碰乱撞。她想,这有点像电脑被长按开机键。
还有,长按电源键关机有点像被掐住脖子,直到昏过去。
她的头好晕。
“看清楚, 我不是他。”几乎不需要辨认,耳边的声音满是怒意。
看清楚?你以为我是谁?我能看得清什么?
越苏还是没法摆脱脑子被黏住的感觉,现在强迫自己进行思考,就像是白口吃未成熟的柿子,满口苦涩,不过她是在脑子里。
那充满怒意的声音也未能使她清醒。
她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在爆炸。
像一颗种子爆炸成树,虽然缓慢,但是确实,爆炸一直在进行,从未停歇。
她又重新摔回了微风与春光中。
“我是谁?”
她茫然地想,刚才说信哥哥,他不高兴了,那就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要换一个。
“是、是韩哥哥……”
这次的答案,那人似乎满意了,风稍微地急了些,她被要求一遍一遍地叫那三个字,她很乖的,让叫就叫,她喜欢风和阳光。
越苏的意识又恍惚了,她决定这次不要再被喊醒。
韩重言很为自己觉得绝望。
这姑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还被药性支配着。这么一想,因为不当的愤怒和嫉妒而继续在床笫之间苛责人的自己,显得尤为冲动和愚蠢。
简直像个被情/欲冲昏头脑的莽夫。
更令人绝望的是,仿佛还嫌自己蠢事做得不多一样,在把人又一次深深揉进自己体内时,他问了一个极其、极其愚蠢的问题。
这姑娘身子敏感,就算昏昏沉沉的,依旧咬着指节被迫承受极致的欢愉。
或许是因为她脸上太过明显的沉迷神色,他才控制不住问了那个问题。
“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
一问出来就后悔了,这个问句充满了玫瑰尖刺一样的嫉妒不甘,而且他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
他提心吊胆地等了会儿结果,没听见她回答,仔细看才发现这姑娘早就睡眼惺忪地浅浅睡过去了。
他有点心疼,赶紧草草结束了,在浴室放好了热水,给她擦了擦身子,再把人光明正大地抱进怀里。
韩重言撑起身定了个闹钟,决定抱着怀里的人眯一会儿,等她清醒了,还要再去看看医生,怕还有什么后遗症。
……醒过来再和她说清楚前因后果。
应该不会嫌弃他吧。
忧心忡忡的年轻人设想了好几种她可能有的反应,再一一找出来最优应对方案,才放心地睡过去。
怀里抱着她真好啊。
今天能遇见她真是太好了。
但是当闹钟响了之后,韩重言并没有迎来他担忧的任何一个场景,因为——
他的美人鱼收拾收拾直接跑了。
并且据方邵转告,以后不想再遇见他。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方邵摊了摊手,他黑眼圈很重,看起来是昨晚连夜排查了整栋别墅的监控:“对了,我昨晚查了一晚上,没发现可疑的人,主要是她们俩坐的那个地方是监控死角,那一块都拍不到具体影像。”
“她怎么说?”
“越小姐说有消息通知她,她保留上诉的权利,但是她现在要冷静一下。”
“越小姐?”韩重言有些错愕。
方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想起来了,上次清清喝醉酒就是这位越小姐打错了你的电话,你有印象没有?”
韩重言:“……”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电话里和她的对话,觉得愚蠢已经没办法形容自己了。
“她全名叫什么?”他最后问了这么一句,决定自己查查看。
尤其是那个前男友。
他最好真的不在了。
趁他睡着,软着手脚也要跑路的越小姐,现在正在自己家浴室里反省人生。
如果要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有一个场景是比较恰当的。
想象一下你去看医生,你的手被钉子扎了在流血,排在你前面的是个七岁小男孩,他摔着头了,医生在给他消毒,很痛,于是他拼命挣扎,不断地在踢医生的大腿。
他的父母看着自己孩子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不停地尖叫,快要昏过去了,护士按不住那孩子的脚,试图用卡通片来哄他。小孩说他喜欢《熊出没》,于是你赶紧递上自己的手机,打开视频网站,试图帮忙。
但是见了鬼还要一百二十秒广告。
于是轻快的广告声音、鲜血、尖叫、哭号搅在一起。
你甚至都没办法判断你自己是不是疯了。
越苏战战兢兢地又放了一浴缸热水,决定再洗一次。
昨天晚上纵欲得太厉害,她现在感觉不是很好,几乎被全程握住的腰部疲乏得很。
手机被扔在浴缸边,屏幕上是浏览器。
搜索栏里空空的,倒是拉下了一串搜索记录,最上面的几个分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