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孩子得绝症、活不了了,和他们一点干系也没有,他们本来不需要愧疚、不需要自责。
但是他们选择打两份工、欠很多钱,用余生的痛苦来表达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悔恨。
明明她受伤也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喜欢的不得了,前线脱不了身,巴巴地让亲卫去接她,路上运气不好罢了。
可是他就是容忍不了她痛成那样,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而他竟然不需要触碰痛苦。
“本来想着,你要是愿意,就补一个明媒正娶给你,总归聊胜于无,可是……你跟着我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不能委屈你……苏苏,你要不然打我两下吧?”
越苏一个劲摇头,但是心口疼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说完他见越苏一副痛不自支的模样,眸光之中尽是怜惜,忽然又改了主意:“你胸口疼,用力牵动了就不好了,我给你找把刀来好不好?你别伤心。”
越苏忽而想到自己在来邯郸的路途中,心中失望,忍不住猜忌,曾想过若是真的一切都不如人意,也不防给他一刀,大家一起死了罢了。可她只是想想,他却直接把刀递了过来。
他爱到不知所措了。
知道她喜欢什么菜肴,就一直、频繁地端上来,也不顾她会不会厌烦;自责没有及时救她,让她陷入那样的境地,反复思虑着,最后把刀递给了她。
把她觉得好的都给她,她不表示喜好与想法,就把自己有的最好给她。
她打落那柄匕首,不顾心口的抽痛,仰头吻他,素手探进他的衣衫,只顾着要讨好他。
韩将军……真是年少轻狂。
没一会儿就被撩拨得满眼欲念,但甚至不愿意解开她的裘衣让她受凉。
最后韩将军拒绝了她用其他地方帮忙的建议,毫无办法地去找冷水了。
……
晚上照例是修整士卒、犒赏将士。
越苏胸口上的伤还厉害着,太阳一落,外面风冷,就被拘在房里,只短暂地出去吹了吹风。
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因为入冬已久,难得大家这样聚在一起欢闹,竟然还有行脚僧在路边念吉祥经、吉祥咒。
越苏对这一幕颇感新奇:“我以为佛教传入中原是魏晋时候的事。”
花木兰:“其实秦朝以前就有印度僧人来往的记载。”
不爱枯燥念书的花木兰一会儿就绷不住了,又解释说:“是我看《甄嬛传》解析说的啦。”
她们正说着话,忽然见一个光头和尚经过,穿着破烂的袈裟,看着疯疯癫癫的,上门去讨斋饭。
主人家施舍了斋饭,满堂的宾客不知道是谁说:“大师,唱个吉祥咒吧!”
那和尚真的把斋饭往地上一放,举止滑稽地唱起歌来。
宾客见他真的应了,顿时欢呼起来,一群人笑嘻嘻地看着,只等讨个好彩头。
越苏从没见过和尚唱吉祥词,拉着花木兰不走,想要听完。
“古古怪!怪怪古!
孙子娶祖母;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和尚慌腔怪调地唱完,主人家才反应过来,怒骂道:“你这秃驴!我好心与你饭吃!你这唱的是什么!”
和尚依旧是那副痴傻相,抱着自己的斋饭就走,速度快得像贺方回他家的橘猫试图逃避锻炼。
杀人无数、完全不避讳死亡的花木兰听他唱完,倒是给了个不错的评价:“词作新颖,曲调整理一下可以拿高分的。”
越苏却觉得不舒服,拉着花木兰走了,说:“他那歌也不是原唱的,我记得是梁武帝时期的一位得道高僧写的,这和尚痴痴傻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可要说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回了楼上,她催着木兰去玩,自己一个人往回走,走着,想起之前信哥在耳边说话时温润的气息,不由得心又软了几分。
穿过回廊,忽然听见几个小丫鬟在聊天,说的还正是韩将军和她的事情,如何如何情深义厚、如何如何留恋不舍。
越苏听了一耳朵,听见她们总结说:
“……我看韩将军差不多是要疯了。”
越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