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抱着哭了会儿,小七的爹闷着劝了一句:“别哭了。”
话一说完,就被她娘剜了一眼:“不是你身上的肉你不心疼!我苦命的小七!这受的什么委屈啊!”
她爹闷闷地说:“受的委屈何止这一件,好歹受着罢,总有个出头的念想。”
好容易不哭了,她娘一件一件给她看箱笼里的吃食,都是燕地的特产,说是怕她这一走,再也吃不上了。
说着说着,她们母女俩又哀哀地哭。
小七爹看劝不住,偷偷把越苏拉到一边去,吞吞吐吐半天,给了她一个小镯子,说他家小七嘴笨,不会为人处世,越姑娘以后帮帮她,担待着一点。
他大约也明白送出来的东西不贵重,脸又红又白,嗫喏着说家里光景不好,带累小七帮扶,说了一通,最后小声地说:“求求姑娘帮帮她吧,要不是活不下去了,我们家也不想卖女儿……”
是了,这满府的舞姬,都是家里人签了契书卖进来的。
这已经是好一点的人家了,给女儿着想,想着以后还能求个恩典送出来、嫁个人家。还有不要廉耻的,直接把女儿卖到勾栏院去,横发一笔财,反正这些日子,到处都兴兵动武,秦楼楚馆的生意总有得做。
越苏想到此处,把怀里那个小镯子摸出来,递给病恹恹的小七,说:“你再撑会儿,马上就到了。这是你爹给的镯子,托我给你呢。”
小七以为是听错了,接了镯子,反反复复地看,一叠声地问:“我爹给的?他从来没给我东西过,我长那么大他都没和我说过几句话。”
越苏拍她的背,给她把被子掖上去一点:“你好好养着身子,总能活下去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见你爹一面。”
小七白着脸,连连摇头。
她们旁边还坐了几个姑娘,不是丞相府上的,也都是美人胚子,其中一个瓜子脸吊稍眉,看着很机灵,见小七这幅病恹恹没志气的样子,开口说:“我听说,汉军的将军才二十五岁,至今没有娶妻,关中也只有几个妾室……”
越苏心神一荡,脸上的笑意立刻有点维持不下去了,默默听着,没有接话。
“还有汉军的步将曹参,平阳是他的食邑,听说前些日子他将赵国的别将困杀在邬县……”
那姑娘一个一个历数汉军中的将领,越苏听了全程,发现和实情竟然没有太大出入,这姑娘想必真的上了心,到处钻营打听。
“要我说,留在燕地有什么好的,如今汉王手下人才济济,乱世出英雄,英雄自然得配美人,我们不就是美人吗?”
挺有脑子的。
“我们去见的是汉王亲封的相国、大将,几个月踏平魏赵的虎狼之师,这正是我们博出头的机会吗?有什么好怕的?哭什么哭?”
长得也不错。
越苏还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就察觉到车架吱呀一声停了下来。她悄悄掀起帘幕,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车架是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一路过来,车架旁都有兵士相互,所以她们虽然是从城中穿过,却只能隐约听见外面百姓的议论声,毕竟相隔太远。
她听见车架最前端有人大笑,对使臣说:“恭候燕使多时,快请进来。”
须发皆白的燕国使臣向他行了个礼:“不敢,曹丞相,久仰大名。”
曹丞相?
越苏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
汉军此时的主将是韩信,骑将是灌婴,步将是曹参。
魏王叛汉时,汉王和每个少给钱却想要好成果的甲方一样,扣扣搜搜地给了韩信拢共两万人,命令他平定魏国。
注意,此时的魏王豹,是个曾用几千人夺取了几十座城池的猛人,主场作战,手底下有几十万兵士。
越苏真不想评价刘邦这个行为。
只能说,他对韩信的盲目信任已经到了一个极端,就差写“你办事,我放心”这六个大字贴在虎符上了。
还好汉王刘邦虽然浪,但是并不想浪得太过,把手里的极品橙武韩信给浪进去就不好了。
于是他扒拉两下,把自己的亲信曹参和灌婴派给了韩信。这两位的微操虽然比不上韩信,但基本是汉王手上最靠谱的将领。
曹参同刘邦是老乡,也是沛县出身,是他的亲随,也是汉初功臣中为数不多可得善终的一位。
也许还有盯着韩信别跑到项羽那边去的意思。
“不知韩将军何在?在下应尽早禀明我王旨意。”燕国的使臣又问。
“将军与赵王耳今晚便可凯旋,使臣不必心急。”曹参说:“请进去修整片刻吧,明晚的宴席请务必盛装出席,也让我们见识见识燕地的美人与名酒。”
“久闻曹相海量,特地为您准备了窖藏美酒,万望笑纳。”
……
他们说话的声音渐渐远了。
车架重新启动,缓缓驶入了准备给燕国使臣的偌大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