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公、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都不是长子。”韩信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一下,笑着说:“我刚才想到一个更合理的说法。”
“是什么?”
“秦王嬴政指明公子扶苏给他主持葬礼,其实是在隐晦地表示‘我想和扶苏的生母合葬’这一愿望。因为前几任秦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都是将生母与父王合葬。秦孝文王的生母是妾室,根本没有资格与秦王合葬,但秦孝文王也硬是这么做了。”
越苏接道:“按始皇陛下的设想,公子扶苏也一定会把他的生母——也就是那位楚国公主与自己合葬。”
她说完之后,不由得笑了笑,抱着腿评价道:“始皇陛下真的好别扭啊……都要死了,连一句‘我想和她葬在一起’都不舍得说。”
“因为毕竟是他亲自下令赐死的楚国公主。”韩信把手上的线装本合起来,问道:“跑了那么远的路,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再等会吧,我状态还好。”越苏说:“诶,等一下——”
韩信问:“嗯,想吃什么?”
越苏给了他一个娇嗔的眼神:“不是说这个。我想说,可是最后公子扶苏被二世胡亥假传命令赐死了,始皇陛下的葬礼到底是谁主持的啊?”
韩信见她眼神灵动,近在咫尺,不由得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你记不记得始皇嬴政是怎么去世的?”
越苏不满地鼓了鼓脸颊:“这个我肯定知道啊,要考的!秦始皇嬴政出生在赵国邯郸,当时他的父亲还是质子,不久抛下他和生母赵姬回到了咸阳,只剩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这段日子他过得不好,落下了病根,所以后来身体也一直不好,直到最后生病去世了。”
韩信见她鼓着脸,实在可爱,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年少时读史,发现始皇嬴政只去过三次前线,其中一次就是灭赵国,他亲自跑去邯郸杀仇人,报昔日寡母幼子被欺凌之仇。”
越苏说:“书上说,始皇陛下是个很勤奋的人,一天要批阅文书一百二十斤,这样透支自己,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巡游找长生不老药时,又碰上七月高温,几天之内,病情不断加重,直至亡故。”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想到了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当时正值七月酷暑,始皇的遗体很快便腐烂了,而赵高和李斯为了伪造秦始皇尚在人世的假象,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按照原定的巡游路线回到咸阳。等到发丧时,已经离他去世过去了几个月。”
韩信这才说完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那时扶苏已死,二世胡亥的生母在他出生时就死去了,所以始皇陛下生前折腾来折腾去,最后也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了秦王陵里。”
越苏:“那也叫孤零零的吗!骊山底下的兵马俑不都是给他陪葬的!据说秦王陵里有夜明珠装饰的日月星辰、水银的江河湖流、三千年不灭的人鱼烛、永不停歇的温泉活水……这都是他一个人的啊!”
韩信摇了摇头,说:“可是他想要死后一起长眠的那个人,没有和他在一起啊。”
越苏一时语塞,又喝了口水,唇瓣润泽,小声地说:“他竟然那么喜欢那位楚国公主,为什么要赐死人家?”
“嗯……他更喜欢自己的天下江山?”
越苏一想也能理解,又问:“他赐死之后,也没必要把王后的姓名存在全抹掉嘛,即要抹掉,为什么还要和她合葬?要不是他做得太绝,公子扶苏也不至于……”
她话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她又想了想,忽然觉得恐怖,说:“会不会秦王觉得……王后因为自己的娘家背叛了他,他抹去王后的存在之后,她在世上,名义上就不再有任何亲族了,唯一能存在的地方就是……”
“就是他的棺椁旁边,作为秦王政的妻子,和他一起去往地下的世界。”
她颇觉惨烈,说:“信哥哥,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了’之外的借口离开我。”
已经深夜零点多了,城市的喧闹早已平息了,冬日的夜里静悄悄的,寒冷在窗户外徘徊。
玻璃窗被冻得严实,呈现出暗沉的灰色,越苏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地枕在自己膝盖上。
她眼神迷糊,侧着脸,说了那么句话,脖颈上依稀还能见到细碎吻痕,他只觉得心里柔情涌动,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
“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帮你守着。”他低声说。
越苏摇摇头:“我还是自己来吧……”
话未说完就停住,是因为韩信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好。”
好,不离开你。
在我彻底地死去、再入轮回之前,绝不离开你。
越苏觉得耳热,呜咽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里,心想,佛祖啊,让我嫁给这个小哥哥吧,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哥哥了,我好喜欢他,拜托了佛祖,谢谢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