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没有说话, 朝她看了一看, 越苏忽然察觉他这沉默有些异样。
短短那么一瞬, 来不及细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甚至来不及想是不是自己察觉错了, 她已经慌乱起来,心一沉再沉,垂在身侧的手偷偷收紧了些, 用轻快得虚假的语气问:“信哥……我不会是误会了吧?”
韩信又望了她一眼,这次的情绪倒是明显,十分疑惑,因她语气又急又快, 没有出声打断,只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以为这是送给我的, ”越苏脸上还挂着礼貌地微笑,语气轻快, 生怕气氛尴尬起来,“不是的话,我现在就还给你了, 真不好意思,我也忘了问问你——”
她一边说, 一边上手去拆脖子上的玉器, 也不敢往他的方向看,低下头去。
越苏平常是个普通的姑娘,只那么几个角度实在美得惊心动魄, 其中就包括她低头的时候,只是她不常低头,或许正因为不常低头,使之更美。
“不是。”韩信总算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伸手去拦住她的动作,不自觉地又勾勒了一遍她低头时娇弱的轮廓,她侧脸好看得实在有几分不合情理。
“是给你的。”他低声说,也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笑不仅没有一点欢欣的喜气,反而带着些悲哀的意味,目光下移,定在她的脸上,“……也没什么其他的好送你。”
他声音压低,反而近得更真切,越苏心里一动,也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只本能地想往他的方向再靠近一点。
她不太懂喜欢和爱的确切意思,但她想再靠近一点。
“姐!你好了没有!要我帮忙吗!”唐一一久等不到人,又返回来,站在门口,嫌脱鞋麻烦,扬声喊道。
“啊!马上来!”越苏被她的声音惊醒,猛然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干什么,连忙慌慌张张地应道。
待她和韩信走出去,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门口再走几步,才是小广场,早有邻居开始放烟花了,是很喜庆很普通的种类,红绿光彩飞到半空,炸开,像无数雨声落地。
大家都站着抬头看,寒冷的黑暗忽然全部散去了,空中又绽开一朵短暂的火红花朵,月亮大而圆,清辉普照,是很好的兆头。
唐一一抱着一堆烟花,早不甘心看着别人玩,挑挑拣拣,选出一个特别大的,放在不远处,向越苏招手:“姐姐!快过来!”
越苏知道她要干什么,连忙摆手:“你自己玩吧!”
唐一一冲她笑了笑,很灿烂,低头把引线点燃了,跑到她身边来。然后火树银花腾空而起,飞焰铺满视线,光影明暗,犹如几万盏灯笼随风翻转,灯里细细的骨架跟着摇摆。
越苏仰头看偌大的天空,暗自许愿:愿年年有今日,愿岁岁有今朝。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不自觉转头去看了一眼韩信,却没想到他也正好看过来,又是那种有些异样的沉默。
越苏忽而想,许一个明知不会实现的愿望,这是什么意思?
她带着仰慕人的过分敏锐,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话瞒着她、不好说出来,但这念头一闪而逝,又转而困惑上了自己的心意,于是这漫天焰火也不过成了背景。
她魂不守舍地琢磨了好一会儿,好在人多夜黑,唐一一她们没察觉她的心不在焉,烟火放完了,就催着回家去了。
“接下来应该干什么?”花木兰好奇地问,她多年行军,很久没有体验过寻常人家的春节,这会子劲头很大。
“煮饺子。”越苏说:“不过没那么快,要等午夜前后,吃了守岁。”
走在最前面已经进了门的唐叔忽然问:“小衎,你的年号是什么?”
刘衎本来正抱着游戏机和唐一一讨论待会儿玩什么游戏,有些许茫然地抬头:“我的年号?是‘元初’。”
唐叔笑道:“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呢,真巧,西方的公历纪年里的元年,恰好是你年号下的第一年,元初元年。也就是说,这一年东西方的纪年方式是重合的。”
“对啊。”唐一一随口搭话:“这样我们学生可好背了。”
越苏却觉得一股寒意升起,岔开话题:“一一你五三写多少了呀?”
“写完了。”唐一一答道:“我在写磨尖卷了。”
“五三?五三是什么?”网瘾少年刘衎没有半点学业压力,视线抬起,问道。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唐一一介绍道:“就是我写的一套试卷。”
一边的周瑜忽然笑出声来,见大家看过来,有些惭愧地说:“我一直以为你说的‘五三’是从‘三皇五帝’里取出来的。”
越苏也忍不住笑了,说:“都督你有什么事情不太懂可以直接问的,我也有很多事情不懂。”
接下来他们尝试着看了下春晚,越苏和唐一一首先阵亡,坐到一边玩手机去了,唐叔换了几个台,都是春晚,随机切换了个网络频道,在放几年前的旧电视剧《宝莲灯》。
“这故事是不是不太靠谱啊。”唐叔看了会儿,评价道。
“有吗?逻辑没什么问题啊。”花木兰看得正开心,边吃薯片边说,“三圣母和凡人通婚,生下了沉香,她的哥哥杨戬很生气,就把她关在华山里,沉香劈山救母,很合逻辑啊。”
“不是,”唐叔摇头道:“问题出在杨戬身上,杨戬的母亲是玉帝的妹妹瑶姬,瑶姬当年也是和凡人通婚,被哥哥玉帝关在了华山里,然后杨戬劈山救母……写故事的人也太敷衍了吧,这不就换了一下主角的名字吗?”
苏小小笑道:“这样的巧合多了去了,简直像一个故事复制粘贴出来的。”
唐一一不在意地说道:“多点才好,方便我们背,现在文科生太惨了,五三越来越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