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树起初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低着头,又侧了侧脸,懒洋洋地坐在行李箱上,刘海斜在额边,露出小小白皙的脸,头发湿漉漉的,太狼狈。
食指跟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男士香烟。
她的眼神有些呆,有些迷茫,路旁的行人用怪异的目光看向她,她也没什么反应。
确定真的是她了,他后退一步,不想撞到了身后的人,他说了句抱歉,长腿一迈,大步走出了咖啡店。
很多时候真的不想管她,他们的年纪,有两个代沟不止,年轻人的思维比较前卫,他有时候不能理解,有时候又想去理解。
那时跟她说狠话的时候,是真的不想再管她了,管了又不听,把他当罪人,又吃力不讨好。
董虎葬礼那天去了很多人,他的同学,舍友,老师,还有伊珊。
墓地外面停的车没有上百辆车,但也有几十辆,统一的黑色劳斯莱斯来送葬,所有人穿着黑衣黑裤,倒是没有下雨,也没人打伞。
伊珊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董虎的家世,下葬的时候她突然冲上去,抱着棺材大哭了起来。
可能对董虎也真的是有感情在的吧,她的手用力锤着大理石地板,靠在棺材旁伤心的哀嚎着,说自己对不起他,哭肿了眼睛。
董虎的姐姐上前给了她两耳光,骂了些话,具体是什么也不重要,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晚了。
董虎的父母的情绪还算是比较稳定,可能这几天已经把眼泪流干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闹,也没怪罪,只吩咐说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下葬。
葬礼结束,江嘉树接到了甄甜的电话。
对方说了什么他没有仔细听,或者说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董虎死前还喊了伊珊的名字,死的时候那么痛苦,原来为情所困的人那么难,那么痛苦,他有些烦了,是厌烦自己。
当初甄甜在他家门口哭的那么伤心,或许当初,他不应该拦着她见厉飞。
是不应该吧?
不知道,有点迷茫。
他在电话里对她说:“别联系了。”
江嘉树死了。
——
他说过,再也不管她了。
当看到她落魄、狼狈的身影,竟还是会忍不住,想去管。
大概这辈子就栽到她手里了。
有点可笑。
倒不是第一次见她吸烟,还是有点不喜欢跟不习惯,女孩子,抽什么烟。
他走到她身旁,突然就笑了,语气轻松:“想我呢?”
她被他吓了一跳,双肩一颤,乌黑乌黑的眼睛盯着他,眸中闪过光,“你怎么在这里?!”
——
他拉着她的行李箱,带着她来到了酒店。
一进门,他从洗手间找了吹风筒给她,“把头发吹干。”
甄甜自知理亏,乖巧的‘哦’了声,接了过去。
插头插在床头的电板上,她坐在床上背对着他吹起了头发。
江嘉树给酒店平台打电话说了这件事,酒店不认,他又拿着她手机上订单号联系了官方客服,折腾了半个小时,官方给退了赔偿金回来。
他说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不能助长平台这种不良风气。
甄甜觉得他在自己心中高大了起来,“你还挺正义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江嘉树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听到这话,他抬眼看着她,也没说话,就那样安静地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睛,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你来香港做什么?”他问。
“打疫苗。”
他立即就懂了,“打过了?”
“没有,打针要等到20天后了,预约的人很多。”
江嘉树闻言凝起了剑眉,他对她说:“你等下,我打个电话。”
他去阳台拨了一通电话,顺便关上了身后的阳台门。
打完电话,他走进来,“我朋友那里也是接种点,我明天带你过去?”
“不用预约吗?”
他轻笑了一下,“是我同学,去刷脸,不用预约。”
就是走后门。
她有点不好意思:“方便吗?”
“我这两天休假,没什么事。”
甄甜搅着双手,“要不你给我地址,我明天可以自己过去?”
这话说完,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又是那样安静地盯着她,默不作声。
最后她怂了,“好吧,那我跟你去。”
听到这话,江嘉树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饿了没?带你去吃饭。”
他们位于香港繁华的市中心,甄甜来的时候匆忙急着找酒店,没有好好观察这座城市,跟他从酒店出来,她看到了只有在香港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叮叮车。
江嘉树看到她眼中的欲望,轻笑问道:“想坐?”
“可以吗?”
他拉着她从后门上了车,“当然可以。”
“咦?为什么不从前门上?”
“香港的叮叮车是从后门上车,前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