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的很正式。
白色衬衣,系着根领带,黑裤,皮鞋。
西装革履。
反正挺狗血的,怎么也没料到会是他,竟然还真是他。
方正坐在他身旁,三人相对,竟让甄甜想起曾经在那栋小破楼里,潮湿闷热的弄堂,重组家庭里没有血缘关系的方正,楼上的邻家哥哥。
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但似乎他们都变了,不同的是好像唯独她自己还留在过去里。
心里积攒的怨气不知到底是为谁,她就是不想说话,很安静地站着,不知道该坐下还是该走。
但走是不可能的,今天是方正生日,总不能让他被朋友笑话。
方正把她拉到那人跟前。
他跟甄甜解释道:“这人你记得吧?就是住在我们楼上的!你江哥哥。”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哥哥这个词也的确贴切,那年她多大?
16岁?
记忆有些远,她记不太清,只记得当时是高一。
那他呢?
23岁,在香港上大学,读口腔医院专业。
其实这些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那时年纪小,只明白自己以后也要考大学,到底是个什么专业什么大学,她什么也没想过,也没人告诉她。
学生每天的日常就是上学,吃饭,回家。
在学校认识了朋友,回到家就是冷冰冰的桌椅板凳。
她跟楼上的人并不是每天都会见到,只能说偶尔。
上下楼用的是一楼的公共厕所,公共浴室,不是很方便,但谁让这里的房子便宜,方正又是创业起步期,吃点苦她也不介意。
他们即使见到了也只是点头之交,毕竟像厕所、浴室门口这样的地方,说点什么好像都很尴尬。
真正意义上了解他,是一次家里停电。
她学习不好,也不爱学习,在班里的位置算中上游吧。
那天是周五,班主任在班里开了一节班会课,在45分钟里,给他们灌输了一大堆鸡汤,周围的人听后个个充满志气,她也是。
甄甜在放学时往书包里装了厚厚一沓书,心想着周末回家好好复习,月考要进步,这才不辜负班主任的苦口婆心。
回家的路上,她给自己制定了一大堆周末学习计划,到家已经是傍晚了,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她去开壁灯,发现没有亮光,没有反应。
可能是停电了,她不懂这些,也不敢去碰电闸那些危险的东西。
也可能是该交电费了,来这里也快一个多月了,方正每天早起晚归,电费自然是没有人交。
是了,想学习的时候偏偏停电。
她敲开了楼上邻居家的门,说了自己的情况,可能比较唐突,她的眼睛也不敢乱看,垂眸盯着地板说:“你能不能借我根蜡烛?”
其实可以自己去小卖部买,但她还是开口借了。
面前的男人上身什么也没穿,下身穿着一条到膝盖长的沙滩裤,眼里冒着红血丝,似乎是刚睡醒,亦或者是被她的敲门声吵醒的。
听到她借蜡烛,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皱了皱眉,跟她说没有那东西。
她哦了声,转身要走,他叫住了她,“来我家写吧。”
后来竟是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他家里的格局跟楼下差不多,只不多了台电脑,少了张床。
房间里还算整洁,充满了男性气息,他的衣服在沙发上堆成一团,似乎是她下楼拿书包的时候刻意整理过一次。
她并不在意,径直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把书包里的书统统掏了出来,好似在证明自己没撒谎,是真的想学习。
你看,我还带了书。
家里多了个人,并没有让他不自在,他打开电脑,打开游戏开始玩,手下的键盘声有些大,他玩了两把就退了出来,把鼠标一撂,拿起手边的一本厚书看了起来。
半小时后,他穿了衣服开门出去了,她的视线往那本书的封面上看了一眼。
《口腔颌面修复》
那本书底下还有好多类似的书籍,她没敢翻,视线向左移,看到了他的照片。
一寸证件照印在学生证上,他的学校居然在香港,那个大陆人出入需要有通行证的地方。
23岁,学医的,口腔医学专业。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门的声音,他推门而入,还以为他是去楼下上厕所了,没想到他拎着一包零食走了进来。
透明塑料袋里全是雪糕,是附近小卖部里卖的那几种口味,他的手在里面挑来挑去,找出一个最贵牌子的雪糕递给她。
她最近身上不舒服,吃不了凉的,可她没拒绝,就拆开吃了。
说了句谢谢,他也没应声,坐在电脑前继续看书。
那根雪糕他两三口就吃完了,可能是太热。
他们年龄相差七岁,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她斯文地吃完雪糕,就开始埋头写作业,好似为了证明自己很厉害,什么题都会做,她写东西的时候不会思考很久,笔尖跟纸张摩擦出的沙沙声让她快意。
心理活动挺多的,现在回想,还挺羞耻,当时可能就纯碎为了在他面前装个逼,自己也有点可笑。
作业写着写着,甄甜就入戏了,她对着数学题发功,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下一串公式。
“他呢?”
江嘉树突然出声问。
“什么?”甄甜一副没听见的模样看着他,“你说什么?”她没听清。
“算了,没事。”
后来听到楼下的动静,她立即抱着书包下楼,楼梯走到一半,她回头跟他说谢谢。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摆了摆手要进屋,方正突然从家里急哄哄的冲了出来,看到她,他像是松了口气,“甜甜你跑哪儿去了,吓死我了。”
她跟他解释说家里停电了,去楼上写了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