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里是不是住着什么人?这梅园里住在一位姓司空的公子。果然是他。虞笙不解道:他住在这里干嘛?谁让他住这里的?太监答道:是太后让司空公子住在梅园的。太后说,司空公子既然喜欢替先帝采梅花,就让他守在梅园里,替先帝采一辈子。虞笙:是个狠人。这梅园不过方寸之地,一步不能离,迟早会把人逼疯。虞笙来到林太后所在的东来宫,就见禾公公正在指使一众太监把几个大箱子抬出来。虞笙迎上去,禾公公。禾公公见到虞笙,笑眯眯道:虞二公子来了,快进去吧,太后在里头等你呢。天还只是稍稍有些冷,东来宫就已经用上了炭盆。林太后披着一件洁白的狐裘,坐在窗边,对虞笙浅浅一笑,来了。林太后今日未束冠,微卷的头发垂至腰间,和窗外的景色融入一起,恍若谪仙。虞笙端端正正地下跪行礼,参见太后。此处只有你我,无须多礼。虞笙站起身,笑道:太后这里好暖和。林太后解释道:我自生下泫儿,就比往日要畏寒。禾公公走进来,向火盆里添了些炭火,叹气道:这才十一月,太后就冷得整夜都睡不着,再过一月就冬至了,那时候天可比现在冷得多。不说这个,林太后道,虞笙,你特意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再过几日就是我两个孩子的百日宴,虞笙不好意思道,我想请太后去看看他们。林太后似有些恍惚,你的两个孩子,也有三月了。是啊,他们比小王爷晚半年出生。虞笙左右看了看,对了,小王爷呢?李湛登基后不久,就给李泫封了王。不满一岁的李泫是大渊史上年龄最小的亲王。禾公公道:小王爷刚吃饱已经睡下了。虞笙有些可惜,唉,那我就看不到他了。林太后道:以后会有机会的。虞笙点点头,又问:小王爷长得像谁啊?是像太后,还是像皇上啊?禾公公笑道:小王爷和皇上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虞笙乐了,不愧是亲兄弟!太后我和你说,我家那两个崽子也是长得差不多,头两个月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林太后忍俊不禁,你生的,你还分不清?虞笙不服气,他们真的太像了,太后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林太后笑容微敛,那两个孩子的百日宴,我恐怕去不了。虞笙忙道:那下次我把他们带来给您瞧瞧。我明日要离开京城。虞笙一下子愣住了,哎?禾公公替林太后解释道:京城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太后的身子受不住,听闻云州四季如春,太后要去那过冬。去年林太后怀孕生子,虽说最后父子平安,但他毕竟是高龄产子,又是早产,难免会落下一身病根。虞笙见林太后伸着手在炭盆旁烤火,心里有些难过,那您什么时候回京?春天的时候么?林太后淡淡道:我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比如川蜀之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他自十七岁随家人入京,就再未离开过京城半步。现在他是万人之上的太后,谁也管不了他。天涯海角,只要他想,他哪里都可以去。虞笙既为林太后感到开心,又有那么一点失落。林太后对虞笙而言,不仅一个可以倚靠的对象,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这段日子,他先送走了虞麓,又送走了莫问归,现在又要和林太后说再见。离别,总是让人多愁善感。太后要带小王爷一起走吗?虞笙问。不了。林太后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我打算把他送回宫里,让湛儿和虞大人一同教导他。虞、虞大人?虞笙瞪大眼睛,太后,您您已经知道了啊?林太后笑而不语。虞笙陪着林太后一同用完晚膳才告辞,禾公公亲自送他出园。两人走到一处长廊时,虞笙忽然听见一声孩子的啼哭声,便见前头的尽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大的孩子,背对着虞笙,虞笙看不见他的脸,却觉得莫名地有几分熟悉。只一瞬间,男子抱着孩子越过长廊,消失在虞笙的视野中。虞笙道:公公,刚刚那人是禾公公迟疑片刻,道:那是太后的一位故人。第97章虞笙和晏未岚为两个孩子大办了一场百日宴,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去年他们的大婚。大婚时, 晏未岚是天子宠臣, 青年才俊,现在他不仅是天子的好友, 还在在浔阳救过天子的性命, 不过二十岁就已是从一品国公, 天子的左膀右臂, 无论京城高官私下对他有多少意见,一见到他还是得礼让三分。虞笙作为晏府的主君之一,本应接待那些随丈夫一同赴宴的官眷,然而他和那些贵妇哥儿实在说不上话, 勉强和坐着和他们喝了杯茶,就被他们看异类一般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舒服。好在有姜画梅过来救场, 他果断找了个理由遁了。虞笙想着回去看看两个孩子,不料却在院子门口看到了自家夫君。两人相视一笑, 虞笙道:你也溜了?那些客人怎么办?晏未岚道:有管事在。你把朝中重臣交予一个管家,不怕他们对你有意见?晏未岚淡淡道:随他们去,我不介意。虞笙知道在晏未岚眼中,除了自己,旁人只分为有用和无用两种,他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自然不会在旁人身上浪费时间。那你过来是为了看浔浔和阳阳的?不, 我是来找你的。晏未岚顿了顿,然后一起去看他们。两人一道进了屋子, 晏佑晗和晏佑暲已经累得睡着了。早前虞笙带着他们去见虞家长辈,两个小家伙被几个姑母和姨祖母团团围住。这些个上了年纪的长辈就爱逗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个对哥儿出奇热衷的姨祖母一口咬定说晏佑暲是哥儿,还说什么她眼光毒辣,几十年来从来没错过,听得虞笙差点没忍住翻了白眼,在心中吐槽:当年你在晏未岚的定簋宴上好像也是这么说的。还有一个虞笙都没见过几次的姑母,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地劝他趁年轻再多生几个。虞笙嘴上好好好,,心里我生几个关你屁事。被这么多人围着,晏佑暲还好,能在爹爹怀里咿咿呀呀地闹腾;晏佑晗直接哭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虞笙都心疼,忙让乳娘把他们抱了回去。现在晏佑晗和晏佑暲安安静静地躺在小床里,垂着又长又密的睫毛,简直就是两个小天使。两人看了一会儿,秋念来报:国公爷,夫人,虞大少爷来了,还带着一位年轻公子。年轻公子?虞笙道,谁啊?晏未岚说:你觉得呢?虞笙想了想,哦,我明白了。虞策和那位年轻公子走进来时,虞笙和晏未岚拿出该有的礼仪,正要下跪行礼,听虞策道:此处无外人,不必多礼。虞笙看了李湛一眼,见后者轻一颔首,才直起身,道:大哥怎么来了?虞策挑了挑眉,怎么?我不可以看看浔儿和暲儿?李湛道:是朕想看看他们。虞笙愣了愣,有些困惑地看向晏未岚,晏未岚笑了笑,没事的。虞策揶揄道:怎么,你怕皇上吓哭他们?虞笙连忙替自己澄清,没有!我就是没想到皇上会特意来看他们。虞笙推到一旁,给李湛让出位置,皇上请看,看多久都没关系!李湛难得一笑,他走到床边,看着两个熟睡的婴儿,道:他们比泫儿小不少。虞策道:皇上,小王爷都快一岁了,我的两个侄儿才百天,小王爷比他们大不是很正常吗?李湛点点头,所言极是。他转向虞笙,问:他们会吐奶吗?虞笙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泫儿这段时日经常吐奶。李湛道,太医说,此乃幼子常见之症。虞笙还没反应过来,啊,这个晏未岚道:阳儿不会,浔儿偶尔会。皇上可让孩子的乳母每日多喂几次,每次少喂一些。李湛想了想,又问:泫儿夜里喜哭闹,你对此可有良策?晏未岚答:没有。说完,两人一起陷入了沉思。李湛和晏未岚两人一本正经地讨论育儿问题,虞笙和虞策面面相觑,无话可说。林太后离京后前,真的就把李泫送回了宫里,让李湛好生照料弟弟。虽然照顾李泫的乳母嬷嬷也一同进了宫,但李湛对这个弟弟十分看中,但凡有空,都会去探望李泫,偶尔还亲力亲为地照料他。虞笙觉得李湛在自己心中冷面强攻的人设要崩了。虞策看不下去,道:你们最好在这讨论个结果出来,免得日后在朝堂上还要说及此事。李湛居然还回应了虞策的讽刺:不会。虞笙选择了转移话题大法,问:皇上,我听未岚说云州离京城路途遥远,少说也要半月之久,也不知道太后现在到了没?李湛道:父后一路南下,一路游山玩水,到达云州需月余。李湛不欲在席中露面,喝了杯百日酒就走了。晏佑晗和晏佑暲的百日宴持续了半日,可除了开宴的时候虞笙和晏未岚露面了一次,其他的时候两人都神隐了,就连晏府的管家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入夜,酒终人散。寒风料峭,写意居内却是一片春色暖意。大红灯笼挂在屋檐下,窗户上贴着新剪的喜字。晏未岚一身艳红的喜服,在门口站了许久,才伸手推开了挡在面前的那扇门。和一年前几乎一样的一幕。晏未岚的心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即使他知道不可能,可他还在害怕,他怕推开门口见不到他的虞笙。当他看到坐在床上的少年时,心跳终于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柔软。还好,这次他没有弄丢他。红烛高烧,凤冠霞帔,虞笙就坐在一片喜庆的红浪中,头上戴着喜帕,看着很乖巧,但攥紧喜服的手指却出卖了他。晏未岚知道,虞笙很忐忑,就和自己一样。晏未岚看着虞笙,久久不语,虞笙倒先急了,小声道:来了吗?他来了没有?站在一旁的喜娘急道:来了来了,夫人,现在您可不能说话呀!虞笙连忙闭上了嘴,晏未岚忍不住微微一笑。这时,喜娘清了清嗓子,道:请郎君用喜秤掀起盖头,从此称心如意,和和美美。晏未岚拿起喜秤,轻轻挑开喜帕,少年的容颜随之展现。虞笙化了极淡的妆,两颊晕红,唇红齿白,看向他的双眸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爱意和欢喜。纵然两人相识多年,纵然他们已成婚生子,这一刻,晏未岚再一次怦然心动。虞笙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晏未岚,一下子把不能说话的规矩抛到了脑后,未岚,你穿喜服真好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晏未岚道:你若喜欢,我可以常穿给你看。喜娘掩嘴偷偷笑着,又道:请新郎新娘共饮交杯酒,从此长长久久。两人端起酒杯,对视了一会儿,虞笙忽然害羞了起来,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晏未岚。他的心犹如小鹿乱撞,他忍不住吐槽自己,都老夫老妻,孩子都能翻身了,他现在害羞个什么劲啊!去年他和晏未岚虽然拜堂成了亲,但在洞房之前他被天命团劫走,掀盖头喝酒交杯之类的事情都没做,说不遗憾是假的。好在遗憾的不止他一人。上回晏未岚说想和化着新妆,穿着喜服的他再洞一次房,虞笙表面上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内里却高兴得不要不要的。于是,在儿子们满百天的这日,他们一同弥补了成亲时的缺憾。晏未岚环住虞笙的手,两人一同饮下交杯酒。清凉的酒液浇过喉腔,也不知是让人醉还是让人清醒。礼成后,喜娘退了出去,新房里只剩下晏未岚和虞笙两人。跳动的烛光中,晏未岚的容颜越发朦胧明艳,他的双眸如水中浸染般动人。虞笙当年就是因为他这张脸一头栽入情网,如今他被晏未岚织得网困得牢牢的,他逃脱不了,也不想逃脱,他喜欢晏未岚,喜欢他的容颜,喜欢他的温柔也喜欢他的自私凉薄,因为虞笙知道,晏未岚的深情,永远只会属于他一人。晏未岚在床边坐下,喜帕已掀,交杯酒已喝,接下来要做什么?虞笙低声道:你明知故问。我想听你说。还、还能干嘛?虞笙眨了眨眼睛,跨坐在晏未岚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我想轻薄你。晏未岚环住虞笙的腰,夫妻之间,何来轻薄之谈?那虞笙纠结了片刻,忍着羞耻道:我想你,上我。晏未岚眸光一暗,欺身将虞笙压在喜床上,一层一层解开他身上的喜服,解到后面似有些不耐烦,动作也变得急切起来。虞笙好笑道:着急什么?夜还很长,一辈子也还很长。余生,都是你的啊。晏未岚心头一颤,突然什么话说不出来了。过了许久,他才低下头,深深吻住他的唇。余生,都是你。正文完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