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胡同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熊夏站在原地,暖风缓缓吹过,她衬衫被后背的汗水浸湿。身后的巷口路过了一辆摩托车,有人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少年大概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瘦削的肩膀因为用力而颤抖着,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猛然注意到熊夏,他余光快速地瞥了她一眼,便立刻收回视线。
隔着沉闷潮湿的空气,这一眼,像是锋利的刀刃划破此刻的寂静,斑驳的碎片扑面而来,让熊夏心颤。
他从狭窄逼仄的胡同走出来,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挂了彩,但一双眼眸亮的惊人。长相比起薄希来说,非常普通。因为年纪小,五官也没长开,眉梢都捎带着几分青涩,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很漂亮。只是满身的伤痕,十分落魄。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
熊夏垂下眼,用力地攥紧了双手。
这人的长相,同她在现实生活中的一位弟弟简直是一模一样。福利院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孩子太多,护工太少,所以在一些阴暗的角落里,被欺负是常事。当然熊夏并没有被人欺负过,只是同住的伙伴都不太喜欢她,所以被孤立。
那时候真的是做梦都在想有人能来收养她,后来遇到的事情太多,好好坏坏的加在一起,她倒是觉得福利院还不错。
沈航是在她被孤立的时候碰到的,比她年纪小几岁,因为太瘦被同住的人欺负,也经常吃不上饭。所以熊夏就偶尔把自己的饭菜分给他一些。开始的他很敏感,时时刻刻都绷紧的像个受惊的兔子,也从来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整日里也不说话,就是个闷葫芦。
直到有一次他失踪一天一夜,熊夏在福利院废弃的旧楼找到了他,瘦小的身躯蜷缩在角落里,已经昏迷。
从这天起,沈航才逐渐接受她。
再后来她被人收养,也就没有了沈航的消息,等到熊夏被退养后回到福利院,沈航已经不在了。别人都说他在她被领养后的当晚偷偷跑了出去,不知所踪。
即便到她长大以后,仍然在沈航的事情上无法释怀,当初的沈航只信任和倚靠她一个人。但当护工拖拽着将她送到领养人的面前,沈航落寞地躲在角落里,熊夏第一次萌生出无力的感觉,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她怎么都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而且是在穿书中,虽然眼前的少年可能并不是沈航,但两个人的容貌的确相似。
“你。”她微微张开嘴唇,想说什么。
对方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擦肩而过的时候,熊夏嗅到了很淡的血腥气,她转过身,看着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跌倒在地上。
——
墙上的钟表已经走了两个小时,薄希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黑色的耳机,像耳环的形状,是熊夏之前佩戴的那对。
他指尖轻触在耳夹的位置,细细摩挲,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
薄希黑眸沉沉,眼里闪过一丝烦躁,时不时就瞥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熊夏已经出去了两个小时,还没回来。她没带手机,连他也查不到她目前的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屋内一片明朗,薄希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冷气冲淡他周身的燥热,修长的手指一勾,“嘭”嗯一声,将拉环拉开。其实他不是很爱喝这东西,只是熊夏之前做菜的时候用到了啤酒,冰箱里还剩了一罐。
苦涩冰凉的酒水滑入口中,他敛了敛眼眸,轻轻使了使力气,便将易拉罐捏成扁平的形状,随手一丢就扔进了垃圾桶。
楼道闷热潮湿,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淡淡的恶臭气味,薄希手插进口袋里,他穿着拖鞋往楼下走,地面满是灰尘和沙砾,并不平整,破旧脏乱的墙壁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让人眼花缭乱。
薄希轻轻皱眉,他讨厌这里,就跟他讨厌这个世界一样,没什么值得留恋。
熊夏家的门是开着的,他停下脚步。门锁还没来得及更换,依稀能看到被破坏的痕迹,他漫不经心地走进去。
“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薄希倚靠在桌案旁边,抬眸略过熊夏的脸。
她的床上,躺着另一个男人,正闭着眼睛昏睡不醒的男人。
薄希眸底似有戾气划过,不过被他巧妙地遮掩掉。
他走路向来很轻,熊夏又在专心致志地照看着沈航,所以一时间被吓了一大跳。她捂住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怎么?不方便?”薄希眯了眯眼眸,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问道。
熊夏摆手摇头说:“没有,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吓了我一跳。你怎么跑下来了,是不是我回来的太晚,你饿了?”
因为她现在还领着薄希的薪水,自然第一时间以为薄希下来找她,是因为做饭的时间太晚所以感到不满意。
熊夏一路上是拖着沈航回来,累的不行,额前细碎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她一张脸蛋俏红,眼眸更加水润明亮。
薄希没说话,只是目光蜻蜓点水一般地落在床上的人身上,又很快划开。
他眼眸平静,熊夏却打了个冷颤。
窗边的夕阳光晕渐渐地黯淡,锅里冒出白色的雾气,还有淡淡的香味。
熊夏想到自己刚才被薄希一只胳膊提了起来,又将她横抱夹在右臂中间,她顿时感到尴尬的情绪几乎快从她浑身的每一处都溢了出去。
沉闷的夏季,肌肤的接触让空气都变得更加燥热。熊夏原本还挣扎了下,谁知道越用力挣扎,薄希抱的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