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夏被甄霓吓了个半死,她发现此时的甄霓,已经不同之前了。她之前对高老爷下手时,婵夏隔空对她喊了几句,那时的甄霓还有情感波动,还能被婵夏话中真情所感动。今晚的甄霓正如她自己所说,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情感,任何感情在她面前,都不起作用。“你既料到我们不可能杀符辙,却还引我们到此处来,必然是有别的诉求。”于瑾开口道。婵夏与甄霓沟通时,于瑾一直观察甄霓的状态,她识破了婵夏的计谋后,眼里也没有半点狂躁与愤怒,这说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这洞察一切的冰冷眼神,于瑾的职业生涯里也遇到过几个,这种罪犯即便是落网,也会给执法人员造成一定的麻烦。这类狂徒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心中无所牵挂自然也无所畏惧。“我说过,一命抵一命,你既然没有弄死符辙,那么——杀了他!”甄霓的手指向于瑾。“当着我的面,杀了他,只要你能动手,我马上放你阿爹。”“于渊做的那些事,跟他没关系,我实话告诉你,其实他亲爹不是于渊,他娘跑出去给于渊戴绿帽子才有的他,你杀他毫无意义啊!”婵夏一听甄霓让自己对于瑾下手,不假思索地说出一大串来,为了保住于瑾,她只顾着胡说八道。“不要与我耍嘴皮子,你现在就俩选择,第一,我杀你阿爹,第二,杀了于瑾。”甄霓带着护甲的手始终掐在绳子上,只要她稍微用点力,陈四就得死翘翘,暗处的彩凝等人一点营救机会都没有。“你不做选择,我就送陈四上路。”“你——!”于瑾拦住婵夏。“我也给你两个选择,放了我岳父,我留你全尸。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放,我还给你留全尸”这俩选择听起来是一模一样的,甄霓有些出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见于瑾补了句:“但是,我会把你甄家祖坟推了,铸成肉丘坟,永世不超生。”所为肉丘坟,就是将一族尸骨无论老小,都推到一个坑中,以土堆成丘,立起石碑,上面写上肉丘坟三字,禁止上坟烧纸。这种坟通常都是满门抄斩后才会有,于瑾拿这个说事,不可谓不狠。“你你不可能那么做!”前一刻还无所畏惧的甄霓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看于瑾的眼神也充满了仇恨,指尖跳动的音符被他过于狠毒的描述乱了节奏。“生者可以无谓,那么,死者也如此吗?你复仇与我无关,但你动我的女人,我不饶你。你今日害她落一滴泪,我就鞭尸你一个族人,你让她落两滴泪,我就鞭你俩个族人。你弄死她在乎的人,我就让你全族永世不超生。”婵夏已经听呆了。这还是她熟悉的于瑾?尖锐的护甲划过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甄霓琴声戛然而止,在这场攻心之战里,于瑾夺回了主动权。“一丘之貉!你们这种做派,与那些鱼肉百姓的狗官又有什么区别?我以为,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没有谁生下来就注定是黑是白,你曾经也不是现在这样。”这个平日里话少的男人,在他主导一切的此刻,每一个字都能戳中甄霓的心,这就是专业的力量。“你让她在亲情和爱情之间选一个,与其说是逼她,不如说是在试探我,让我在权柄与爱人之间选一个,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我的信仰从不与我所爱之人有冲突。婵夏即便是受了跟你一样的刺激,也不会变成如你这般的人。”“我不信,我不信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男子?你竟猜到了我真实意图,怎么会怎么可能?”甄霓失魂落魄,反复念着这两句。“你设局,无非就是想达到俩结果。若婵夏狠心杀我,你就带她走,培养她成为你这样的冷血杀手,做你自以为是的正义,若婵夏无法狠心,或是我先下手为强反噬婵夏,你就动手炸了这里,与我同归于尽,很可惜,你的所有目的,都达不成。”于瑾一弹指,毛番拓和忍冬一人抱着一捆火药出来。“你把地址敲定在这里,我已经猜到你的企图,提前让人搜了山,你该不会认为,我于瑾会蠢到把自己女人的命交到别人手上吧?”若他两世断案经验还斗不过一个末路狂徒,那就是对他智商最大的侮辱。“说到底,你陷入了凭经验判断人性的误区,你以为世间男子都与符辙一般,在权柄和爱情之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你以为我会动手杀婵夏。”但是很遗憾,于瑾不是符辙。纵然他看起来跟符辙当年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的权倾朝野,同样的想在政治舞台上施展拳脚,在面对同样的选题上,俩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若当个万众敬仰的英雄代价是令我挚爱之人心碎,那不做也罢。若我想打造的人间天堂里,世人皆可安居乐业,唯独我所爱之人与我阴阳相隔,那只能说明,这天堂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婵夏不知他这话有多少是真心,也分不出他是否为了乱甄霓心智才这么说,但她听到后,心里有异样情绪涌出。他说的,正是她埋在心底扎根灵魂却不知如何说出口的感受。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心情用如此精准的词汇描述出来,但她从前世到今生,的确是用生命在捍行他所说的一切,前世也是为了这个而死。他胸怀治国安邦之良策,一身浩气可破九重天,两世廉政,铁骨铮铮,却不为了万民伞,也不为了树丰碑,更不是为了谁的感恩与歌颂,只是想在苍穹之下,与他心爱的人能够月下对酌,安享盛世。“你杀那三个贪官,因为婵夏为你求情,我对你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把目标对准无辜的婵夏,那便是以正义的名义牺牲了良知。任何以牺牲别人为代价的正义,都是虚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