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夏从嘴里抽出一个油蜡密封的小纸条,掐碎外皮,摊开纸。上面就一行字:五月既望时,游子离乡久落款是,一朵粉色的桃花。婵夏为之一振,从马包里取出那柄珍藏的红油纸伞。伞柄上的手绘桃花,与这纸上的如出一辙。只是颜色不同。粉色,为何是粉色?桃花杀手每次定下目标,都是手绘一朵白色的桃花,待目标已死,再涂成红色。彩凝和忍冬也看到了,俩人不约而同地扫视周围。人来人往,或许桃花杀手,就隐藏在人群中。“我去找卖桂花糕的问问。”忍冬说道。“没用的,她不想见我,必然早就离开了。”“难道,她的下一个目标是你——或者,她在警告你,不要你继续查下去了?”彩凝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不太像,答案或许就藏在这两句话里。”婵夏反复查看纸条,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婵夏的脑子里一团乱,视线一一掠过街上的百姓,她感受不到甄霓对她的杀意,却又不明白这纸条是什么意思。“算了,先去药铺,看看我订的药材都到了没。”婵夏定了一些药材准备搓丸子。最近忙于查案,她童叟无欺卖药生意都耽搁了。“府内的后院督主也让人给你备好了,药苗也都种下去了,要我说啊,督主也真是有心了,那么好的园子,不弄奇花异石,非得弄些药材,搞不懂你们俩想什么。”忍冬抱怨。“花草虽美,实用性却不高,更何况有些药材,开起花来也是很美的。我的名字,就是我阿娘怀我的时候,路过一大片怒放的半夏花田,她看着那片盛开的半夏,觉得开的婵婉绵绵,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你竟然还有这么美好的名字!”忍冬震惊了,“你阿爹不是仵作吗?”“我阿爹是仵作,但我阿娘不是啊,我阿爹说她当年给大户人家的千金做过伴读,能识文断字,文采斐然,长得也好看,他常说我跟我阿娘长得差不多,你看我就能看到我阿娘。”“真是想不到,陈老竟还有这样的艳福等会,你这不就是变着法的夸自己好看吗?”婵夏刚想说点什么,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五月既望时是半夏啊,游子离乡人,是当归啊,她是想让我归来,可是我要归向何方呢?”“你自己嘀咕什么呢?”“一定是有什么含义,我得仔细想想,我到底忽略了什么”婵夏仿佛听不到忍冬的询问,自言自语。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催马快速离去,忍冬和彩凝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紧随其后。婵夏一路策马出了城,她这样纵马疾驰引来了守城官兵的注意,还是忍冬掏了腰牌才没被拦下。三丽鸥是于瑾特意挑给婵夏的良驹,在城中还有所收敛,除了城无需躲让行人,脚程极快,没一会就把彩凝和忍冬甩在身后。“哎,你说桃花杀手会不会在纸条上涂了什么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就像是孙氏被害那样,小阿夏咬一口后,毒素进入她的身体里,让她行为异常?”忍冬眼看着婵夏纵马进了林中踪迹不见。不由得展开了想象,很自然的把孙氏中毒案带入到婵夏身上。“你觉得夏姑娘即便是不用药,她行为能用常理所衡量?”俩人对视一眼,还真是。这世上想找第二个夏姑娘也难,身为女子沉迷破案,终日与那些断骨烂肉混在一起,也是没谁了。婵夏甩开了彩凝忍冬,沿着记忆找下去。半夏,当归。甄霓写给她的纸条是两位药材的字谜,眼下已经过了半夏怒放的季节,但她记得京郊有一大片野生半夏。秋季正是采挖的季节,她记得药铺掌柜曾说过一嘴,那地方挨着于瑭被查封的庄子,所以婵夏记忆深刻。一路纵马,到时已经是傍晚。天被夕阳染成了血色,大地弥漫着荒凉的气息,婵夏只见药田里,一个人影伫立在那,背对着她,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婵夏突然浮现一抹不祥的预感。纵马朝着人影方向奔去。那人影听到马蹄声转身,手里的铁镐清晰可见,血色的夕阳在他的脸色勾勒出茫然的痕迹。正是陈四。婵夏心头跳过俩个大字:不好!正待她要冲过去拽起陈四时,从四面八方传来惊人的锣声。坏了,中计了!当婵夏意识到这个,再想做出反应,已然是太迟。一群百姓蜂拥而上,将陈四围在其中,随着密集的锣声,一群身着吏服的衙役也跑了过来,手里都提着工具,这一看就是蓄谋已久。陈四恍惚地看着手里的铁镐,任由这些人将他围在其中。“抓到了!就是这个家伙!”“打死他!”“打啊!”百姓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婵夏忙出声喊道:“厂卫办差官在此,尔等休得放肆!”她这一声虽竭尽全力,却压不住群情激愤的人群喊声。无奈之下,婵夏只能掏出怀里的信号箭,空心的鸣笛箭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声音,总算是把官兵百姓的注意力吸了过来。婵夏掏出自己的令牌,从马上跳了下来。“我乃厂卫贴刑官,这是怎么一回事?”陈四看到婵夏,茫然的脸色骤然浮现出心虚的神色,慌忙把头扭到一边,不敢与婵夏相认。“管事的出来回话!”婵夏弄不清眼前的情况,只想找人问问。看这些官吏的穿着,像是巡捕营的人。这巡捕营负责外城和京郊这一代的治安,缉盗捉贼,偶尔也兼管救火等杂事,若非有案情,这些人是不会随便抓人的。“夏大人,还真是久违了呢。”人群分成两边,一个华衣老者迈着四方步踱步而出,手捋短须,神色中带了几丝狡诈与得意。太傅梅显!婵夏一看到这个人,脑袋嗡一下就炸了,下意识地看向陈四,心里知道今儿事儿大了。她阿爹中了梅显的圈套,难以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