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边给太嫔接生的事儿,想必已经传到成帝和太后的耳朵里了,与其等成帝找上门,不如主动点。婵夏打听到成帝这会正在御花园里散心,一路赶过去,刚好于瑾也在。于瑾看婵夏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身上的衣服上还沾着血渍,眉头微皱。婵夏看了眼于瑾,把视线转到成帝身上,只一瞬间,情绪就完成了转换。“陛下,我是来讨赏的。”“哦?”成帝眼眸一暗,嘴角轻挑:“说来也巧,寿安宫那也传来消息,说阿夏替太嫔做了剖腹,保存了皇家血脉,让朕‘重重’赏你呢。”这哪里是要赏阿夏,分明是想挑起成帝和婵夏之间的矛盾,太后就宛若一根巨大的搅屎棍,非要把这一池子水搅浑了。“臣斗胆要赏,可不是皇家血脉什么的,臣是觉得扫清了前朝余患,陛下怎么也得赏我几个好菜,赐我一壶桂花酿吧?”“怎么,朕这皇宫里就没有别的佳酿了吗?你这要求也太低了。”婵夏也觉得纳闷,陷入了回忆当中。“说来也怪,我以前是不喜欢桂花酿的,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就觉得那是非常好的。”一旁的于瑾默默地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又抬头看看天边的云,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扫清余患法?”成帝问。“当时,太后命我给太嫔接生,我和督主都是陛下的人,若是我拒绝了,外头该传陛下气度不够,不能容人了。太嫔难产,寻常太医束手无策,只有我和我师父能救活她。”婵夏偷瞄了一眼,见成帝不疾不徐地碾着花叶,心说这些当皇帝的真费脑子。明明很在乎,还要装得漠不关心,累死个人。“我若是把孩子接生下来,不仅太后那边找不到陛下的麻烦,那些言官史官都不能挑出理来,这要是让太嫔的孩子闷死在肚子里,那些言官说不定来个撞柱而死,天天弹劾我和督主——我们是不怕弹劾啊,但陛下的身边哪儿能没心腹?”“当然,除了我们,陛下还有很多贤臣,但谁能比我们更忠心?”这肆无忌惮臭不要脸自夸的毛病,她是改不掉了。成帝想到那些一天到晚叨逼叨的言官,心里的确是厌烦,不过一想到多了个潜在威胁,心里还是不大舒服。“陛下乃真龙天子,顺天而生,陛下登基后,御花园里的树木都比往日葱茏,这不就是帝王紫气庇佑天下吗?再看我接生的这个孩子那句话咋说来着?”婵夏想到于瑾说过的一句话,不是这个朝代的,记不太起来了。“输在了——”“输在了起跑线上。”于瑾接上。婵夏一拍大腿。“就是这个,陛下,他一出生起点就低啊,民间都说棺材子不吉,这孩子虽然不是棺材子,可他是仵作接生的孩子啊,哪怕是生在皇家,他也是仵作接生的,做个闲散王爷都是陛下的仁义,哪儿还敢想别的?”这一句,说到了核心上。成帝堵在心口的大石头一下就没了。对啊,阿夏是仵作出身,她的手是查死者的,那她接生出来的孩子,可不就是输在了起跑线上?“我凌晨用这手解剖了死人,下午又用这手接生了孩子,陛下你说,你该不该奖励我?我为了咱大燕的社稷,可是操碎了心啊!”成帝松开捏着花叶的手哈哈大笑。“你这伶牙俐齿的,御膳房今儿刚做了几道好菜,你们俩来的刚好,用了膳再回去吧。”婵夏心里长舒一口气,还好蒙混过去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委屈了太嫔那个孩子,但她不这么故意降低自己,降低那孩子,只怕他活下去都难。人只要能活下去,这些虚名什么的都不重要。伴君如伴虎,帝王心难测,前一秒还山雨欲来风满楼,下一秒被婵夏哄高兴了,不仅留她和于瑾在宫里用膳,还赏了她一套头面,让她成婚时用。回去时,婵夏摆弄着盒子,一会开盖一会关上,那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在月光的映射下闪闪发亮,是每个姑娘都无法拒绝的存在,唯独不包括婵夏。“你说这个玩意,有啥好的?戴在头上,美就美一会,重不说吧,留在家里还是个隐患,弄丢了、弄坏了,都是个事儿。”“外人寻求的荣华富贵,到你嘴里反成了累赘了。”“你不也是吗?”婵夏斜着眼睛看他,这里最没有资格说她的就是他了。“这些身外之物,带给人的幸福感远不如烦恼多。”于瑾说道。婵夏用力点头,就是如此。俩人常年查验尸体,看的多了,感悟也多。“皇帝也好,贵胄也罢,争名逐利,甚至付出生命和健康做代价,可人这一世吃了吃喝拉撒,这些身外之物多到一定数目时,还有什么用?”“今儿用膳时,你看陛下新纳的那些个妃子,长的也有的不是那么好看,堂堂一个帝王,整日里要面对这些个女人,要是我累也累死了。”为了拉拢朝臣,成帝这些日子纳了不少人进宫,只看家世背景不看长相,有几个那长的真是一言难尽。婵夏看成帝被一群长成那样的女人包围着,还不能表现出半点不悦的模样,心里是很同情的。费尽心思坐上了王位,最后因为这个王位累病累死,吃什么要受限制,跟什么女人在一起也不能随意,这有什么快乐,还不如当个不缺钱的散人自在。“舍物保命,这道理如果人人都懂,这世上可能会少很多枉死的人。”于瑾做出陈述。这四个字,从古至今都好用,只是有些人活一辈子都想不明白这四个字,握着烫手的钱权,最后把命搭进去。空着手来到这个世界,空着手离开,什么也带不走。“他们的事暂且不提,婵夏,你该想一个大事了。”“啥?”“等桃花杀手连环案告一段落后,我们就成亲吧。”“啊啊?!”这么突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