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雀已经跑远了。婵夏掏出随身带的小本,这是她查案纪录用的。这里面纪录了赖子周和李小公子详细的验尸结果,其中有一页,便是手绘的齿痕。那是赖子周手上的齿痕。天热,就算未结案,也不会让尸体在义庄停留很久。为了方便后续查案,每一个细节,都被婵夏纪录在册。赖子周的尸身是她和王公公一起查验的。解剖后证实赖子周死前曾与女子同房,根据地点以及他手上的齿痕,俩人推断出,那女子并非自愿。赖子周刚强迫完那女子,真凶便出现,将其锁喉,挖去双目。女子在赖子周死后返回,又在他肚子上用单钗补了一下。赖子周手上的齿痕,与婵夏此刻手上的齿痕,一模一样。也就是说,紫雀,就是被赖子周祸害的那名女子。婵夏在短短的时间内,想到了很多细节。比如,她给赖子周验尸时,紫雀在人群中表现出了激动的情绪,带头骂她。又比如,婵夏在药房遇到紫雀,她在抓受惊药,她自称看了开坛做法杀狗宰鸡见血害怕。但这是谎言。一个敢深夜独自出来纵火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杀只鸡就吓出病来?真正的原因,就是紫雀因为赖子周的事情,受到了惊吓。紫雀一定是看到了真凶的模样。如果能撬开她的嘴,真凶便会浮出水面了。严刑拷打,固然能撬开紫雀的嘴,但紫雀经过这么一折腾,能不能有脸活下去都不一定。她可是在督主面前发过誓的。她师承与别人不同,不磕头不奉茶,但要对着她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银子宣誓。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以维护大局促进公平公正、保障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紫雀纵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这可不是她心慈手软不想对紫雀下手。实在是督主当初拿出一叠银票,让她对着钱宣誓,若她违背誓言,她将贫穷到死,与心爱的小钱钱说再见。“看来还是要换个方法,哎”案件查到这个程度,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二公子。就算连环案与二公子无关,他手里也有好几条枉死的无辜人的性命。只是要查这个二公子,绝非易事。转过天,婵夏一起床,便看到她阿爹虎着脸坐在院中。“早啊~阿爹!”“陈婵夏你这逆女,竟屡次给我下药!”陈四昨天找女儿都要疯了。这丫头早出晚归,一整天没堵到她。为了怕她今日又像昨日那般跑的没影,陈四一早堵着门,就连房后都拴着从邻居家借来的狗。天罗地网,让这丫头插翅难飞。“别气了,我做鱼圆给你吃?”婵夏笑嘻嘻。“你不要每次闯祸都拿鱼圆来搪塞我——现在刚清晨,你去哪儿钓鱼?”陈四本想冷酷到底的。只是想到阿夏的好厨艺,忍不住吞口水。“我晚上给你做嘛。”婵夏看他不太满意,又加了句,“我现在买豆花给你吃,就买你最喜欢的豆腐西施?”又是好大一声吞口水的声音。陈四为了保持做爹的尊严,转过身装作自己还很生气的样子。婵夏闷笑。“外面都传我贪吃,像阿爹你吧?”“胡说,我何时贪吃了?再说你又不是——”陈四及时止住,表情一下黯然下来。“我不是什么啊?”婵夏绕到他跟前问。“没什么——死丫头!我什么时候喜欢豆腐西施来着?!我只是喜欢她家的豆花!”陈四反应过来了。婵夏耸肩:“承认贪吃了?”小狐狸崽子!陈四语凝。“好吧,阿爹不喜欢豆腐西施,阿爹只是对教纺司甄教习特别欣赏。哎,我上次留给你的那瓶压惊的药,甄教习吃的可还好?”陈四老脸一红,转过身不去看她。“好啦,我这就去给阿爹买一碗热乎乎的豆花回来。”城东豆腐西施家的豆花实在是美味。王二做得一手好豆腐,又娶了个勤快又漂亮的娘子,小夫妻的生意红火,远近闻名。陈四最喜欢吃他家的豆花,婵夏惹恼他就买豆花哄他,特别好使。婵夏正往外走,赵捕头形色匆忙地进来。“陈团头,要劳烦你走一趟了。”“何事?”“城东王二家出了命案,豆腐西施谋害亲夫,悬梁自尽了。”陈四fù_nǚ 大吃一惊,尤其是婵夏。“这怎可能?豆腐西施跟她相公素来恩爱,这城中百姓无人不晓,赵捕头你也经常光顾,应该知道的。”查案必要查明动机。豆腐西施没有谋害亲夫的动机。“这夏姑娘,此案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妙,让陈团头走一趟结案便是。”赵捕头吞吞吐吐的态度让婵夏觉得可疑。“赵捕头,难道你知道些什么内幕?”赵捕头眼神闪躲,只挑着他想说的讲给婵夏。今晨过了时辰还不见王二夫妻出来,食客们便去了后院。发现王二倒在井边,豆腐西施衣衫不整地悬梁。“案件是大人亲查的,大人说结案,陈团头只过去画个押便是了。”赵捕头催促。陈四跟他合作多年,见赵捕头这样,心里便已经猜到几分。心里默念了句造孽啊,这才跟着赵捕头离开。“想瞒着我啊”婵夏撇嘴,不带她去,她就自己去喽。豆腐坊外围满了围观的乡亲。知府破天荒早早来到了现场,只等陈四来。陈四来了,师爷把笔递过来,示意陈四签字画押。明明陈四没有查验,上面却已经写好了案情,陈四心里念着造孽,提笔就要写。“且慢。”陈四听到这一声,头皮嗡一下。转头,就见他内个不省心的逆女迈着四方步进来了,心头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死丫头从哪儿冒出来的?婵夏投给陈四一个顽皮的眼神,她抄小路过来,比阿爹速度快。在等待阿爹的过程中,她还顺势问了几个邻居,了解了下案情。怪不得知府急着结案,邻居们昨晚有人看到二公子带人去了豆腐西施家,转过天豆腐西施夫妻俩便惨死。说跟二公子没关系,鬼才信。知府看到婵夏,心头飘过三个大字:啖狗粪!她怎么来了?“大人,我奉厂卫的命过来监督我阿爹,大人不会有意见吧?”婵夏掏出王公公留给她的万能令牌,笑容可掬。知府盯着婵夏头顶的房梁,若这玩意掉下来砸死她便好了。“大人小心!”似乎感应到了知府内心独白,知府脑袋一热。一坨鸟粪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知府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