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了很久,广袖移开时唇角竟有一丝血痕,他双眼迷蒙,惶惑而怯懦:“我与薛少府并不认识,他府中的大人见我做什么?”
老翁道:“说是薛少府中来了几位名医,听闻公子身子不好,想请公子过府为公子看诊。”
萧烨孱弱的身躯轻微颤抖着,脸色越发苍白,他紧咬着嘴唇,最终还是苦涩点头:“我去。”
在这梁国,他连寄人篱下都算不上,他是囚犯,是谁都能任意欺负辱没的囚犯,进出这质子府尚且不能自由,又怎能拒绝梁国官员的约见?
萧烨突然问道:“阿伯,你说我在这梁国,到底算什么?”
老翁没有说话,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良久,他幽幽叹息:“公子,多想无益,走罢!”
萧烨慢慢起身,随着老翁朝着院子外面走去,他边走边咳,给这清幽的小院增加了几分响动。
在萧烨与老翁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陆珩的身影重新在位置上显现出来,除了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他竟是没移动半分。
陆珩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上刻录了幻阵的扳指,心里有些无奈,小世界天地灵气稀薄,再加上规则限制,他能动用的力量极少。
比如,他手上这枚扳指,从收集材质到炼制成功,耗时将近三年。
如果有的选择,他倒是想移山倒海直接灭了除晋国外的众诸侯国,免得浪费时间和心神。
可在这片拳脚都伸展不开的天地中,他也只能玩些小打小闹的把戏,用来规避麻烦了。
薛统奉梁王令诛杀陆珩,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不敢再将梁都城搅得人仰马翻。
他一面继续遣派大量的人在暗中四面搜寻,一面安排人手无时无刻的监察萧烨,将萧烨周边都设满了埋伏,保证叫敌人有来无回。
然而,他安排的饵最终还是没有派上用场,他要请的君根本不肯入瓮。搜查方面也完全没有结果,好像陆珩是真的未曾来过梁都。
萧烨身体不好,在薛少府中胆颤心惊的过了几日,他吃不好睡不安,整个人愈显憔悴颓败。
薛少府的几个大夫把脉瞧看过后,皆是无能为力的摇头,表示是将死面相,治也无果。
为了不再落人话柄,薛统只得将萧烨送回质子府,并派人继续监视质子府,下令只要是可疑人物,均可抓。
晋国使臣大张旗鼓的进了梁都,那占尽十里长街的重礼叫人看了就眼馋。
为立梁国为尊,晋国只能称臣朝拜的威严,梁王也不为风尘仆仆的晋国使臣安排吃住,而是将其晾在王宫外一个日夜,直至精疲力尽斗志衰竭才准许他们入王宫朝见。
自从晋国使臣入梁都后,到质子府中为萧烨看诊的大夫越来越多,但所有大夫看诊的结果都大同小异,晋国质子身子亏空多年,早已药石罔顾。
果真如陆珩所言,一个快死的质子对梁国是毫无用处的,在确定萧烨命不久矣后,梁王直接收下重礼,将晋国质子交还给了晋国使臣,允许他们将萧烨带回晋国。
晋国使臣到梁国迎回公子烨,比预想中顺利很多,在梁都耽搁了几日后,便启程回晋。
萧烨是被抬上马车的,在马车驶出梁都后,他忍不住抬起车帘,回望着耸立的城墙。
他自出生就被送进里面,刚记事母亲就为护他被欺辱而死,教他养他的人也都陆续惨死在里面,他的身边全是探子眼线,稍不注意就会失去性命。
在这里面,他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如今跳出梁都的牢笼,他也不觉得有多高兴,他很清楚,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到另外一个牢笼罢了。
他活着,其实并没有多少雄心壮志,他只是单纯的想活下去,为了他身上牵挂的数条人命活着。
晋国使团离开梁都的第三天深夜,萧烨再次见到了陆珩。
他踏着夜色,乘风而来,甚至都没惊动护卫使团的兵将,宛如行走在黑暗中的鬼魅,神秘且深不可测。
萧烨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陆珩扔了身衣服:“换上,跟我走。”
萧烨毫不犹豫的换上了陆珩带来的衣服,并在他的指示下把他原本穿着的衣服留在了马车中。
与不知底细的晋国使团相比,他更相信陆珩。
至少陆珩不会要他性命。
在这天夜里,两骑好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