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一双如雾似幻的眸子看向了小廿,轻声道:“是说楼兰娜身边的那个侍女吗?”小廿眼里染上一片钦佩,压低了声音:“原来姑娘也看出了那个侍女的不对劲……的确,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想来应该是练过什么特殊功夫的。”阮明姿倒也没有小廿看的那么彻底,她只是觉得,楼兰娜身边的那个侍女,给她的感觉怪怪的。不过小廿提醒了这么一句,阮明姿便也就记在了心里。看楼兰娜的模样,总归是嫉恨上了她。阮明姿若有所思。迎春宴在宴席前,是给女孩子们各项玩乐分了区域的。这边的抄手游廊里,多是把臂同游赏景的。而那边的靠近假山的地方,正好可以眺望临近的湖水,旁边几丛迎春花,堪堪入景,这儿便铺了几张桌子,以供这些千金小姐们来作画。而再转过几步,拾级而上,便可到一处小亭子,可俯瞰小半个甘府,小亭子里放着茶水点心,同样也备了墨与宣纸,是供千金小姐们吟诗作对的。不少千金小姐们,作画的作画,吟诗的吟诗,已经尽量在不着痕迹的展示自己了。阮明姿今儿穿得很是低调,一看就是不想出风头的,可偏偏她不想出风头,总有风头想来找她。阮明姿正带着小廿小满在那赏迎春花呢,作画的那边,有人眼珠子一转,笑盈盈的说:“阮姑娘,你转过身来,让我们画画你如何?满园春色不及你,倒还不如专画你。”这位千金小姐声音又脆又高,附近不少人都听见了。几位辈分不低的夫人,原本正在附近赏景,也是有点等着品鉴一番旁人画作的意思,结果就听到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只是,她们还未曾表态,就听到阮明姿脆生生的笑道:“方姑娘真是谬赞了,我何德何能,既没有几位姑娘的高才,也不比这春日的半点颜色。方姑娘这边夸我,倒让我想起一句话来。”她眼神清莹的很,站在迎春花旁,那是真真的人比花娇。但最让人挪不开眼神的,却并非她的容貌。而是她身上那股子属于她的淡然与从容。旁边便有位姑娘笑着问道:“不知阮姑娘想起一句什么话来?倒也说与我们听听看?”阮明姿微微一笑,红唇微启:“那句话便是——过誉,即是捧杀!”四下里微微静了静。那位姓方的千金小姐,被阮明姿毫不留情的点破了小心思,脸上顿时一僵。其实在场的,但凡有几分脑子的,都能听得出方才这位方姓千金话里头的小心思。但不管听不听得出,只要这方姓千金话说出口,那得罪人的,却是阮明姿。毕竟,人家这也是在说你的“好话”嘛。至于这“好话”给你带来什么负面影响,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啊。而阮明姿也没惯着这方姓千金,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一句“过誉即是捧杀”直接挑破了那方姓千金的小心思。阮明姿说完这话,倒也没再跟那方姓千金纠缠,只微微屈膝优雅的行了个礼:“几位小姐高才,慢慢画,我且去别处赏玩了。”干脆利落的带着丫鬟转身走了。方才那几位辈分不低的夫人,遥遥的看着阮明姿,言语不卑不亢的把那方姓千金给说得哑口无言,脸上淡淡的都露出几分笑来。其中一位微微笑着,含蓄道:“看这长相,应是京中近日来风头大盛的那位阮东家吧。”看来她们都已然听说过阮明姿甘愿做妾的谣言了。另外一位露出个意味深长的浅笑来:“看她身上这股劲儿,可不是个甘心做妾的主儿。”几位夫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阮明姿跟小廿小满离开了作画的那地方,她也不太想去吟诗作对的那处,索性就带着小廿小满转去了玩乐那处区域。说是玩乐,其实也是雅事颇多。有千金小姐吹笛,旁边一位千金小姐抚琴,还有一位千金小姐当场起舞,端的是仙乐飘飘舞姿清雅,美不胜收。阮明姿站在一旁欣赏了会儿,抚琴的那位千金小姐,稍稍一分心,斜睨的看了一眼阮明姿,手底下收尾的时候便弹错了一个音,略有些美中不足了。在场不少懂音律的,眼神都略有些微微的遗憾。毕竟,若是最后这收尾的时候,没弹错音的话,可以称得上是尽善尽美了。弹琴的那位千金小姐自然也是清楚这事,不免有些气呼呼的。虽说她也知道这事不能怪阮明姿,却还是有些意难平,从琴后起了身,看向阮明姿,有些生硬道:“阮姑娘会什么乐器,不如也来试一试?”阮明姿微微一笑,推辞道:“几位珠玉在前,我便不去献丑了。”方才那个跳舞的千金小姐拿着软帕擦着汗,边笑边往阮明姿这走,笑盈盈道:“阮东家真是说笑,以阮东家的美貌,做什么事都不能叫献丑,那叫献美。”她是遗珠阁的常客,这说话上,自然对阮明姿带上了几分亲昵。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很是融洽。唯有那弹琴错了一个音的千金小姐有些意难平,压着众人的声音,又硬生生把先前阮明姿给略过去的那个话题给拾了起来:“——这琴棋书画都是必修的东西,阮姑娘贵为平阳侯府老夫人的干孙女,应该多少也懂一些吧?”四下里稍稍静了静。这叫什么话?平阳侯府老夫人的干孙女,就一定得会琴棋书画了?阮明姿唇边的笑意微微淡了淡,淡淡的看向那弹琴的千金小姐。那位千金小姐带着几分傲气扬起头:“怎么着,我说的不对?……反正旁人我不知道,我知道舒雅婵便是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平阳侯老夫人这般喜欢你,想来你也应该比舒雅婵强上一二吧?”若说前面那话还有几分意气之争,后面这话,却也暴露了这位弹琴的千金小姐真实的想法。这就是奚落人来了!